以南蕎為中心,地毯式的搜索,近幾年,陸執宏每年都會專門支出一筆巨額經費,可惜,依舊一無所獲。
陸琢就像是在人間蒸發了一樣。
南蕎群山太大,綿延,險阻,幽深,許多地方更是人力所不能及。
其實章華心裡有答案,陸執宏心裡也有答案。
可能早就已經化成了一抔黃土,青山埋白骨,早已變成了一具小小的無名屍骸。
隻是為了這一口氣而已。
陸執宏說,“今晚我回家,和念念一起吃晚飯,你去通知一下。”
“好。”章華馬上說,“小姐一定很高興,您回家陪她吃飯。”
陸宅。
知道陸執宏今晚要回家用餐,宅裡燈火通明,傭人和廚師都忙了起來。
正牌夫人何甜卻半點不急,在接到電話後,依舊在躺回椅子,不慌不忙的對旁邊蹲著的小姑娘說,“繼續。”
對麵坐著個差不多年齡,三十餘歲的打扮華貴的女人,“你老公今晚回家吃飯,你現在還在這繼續美甲?”
“回去陪他那病癆女兒,和我有什麼關係。”
邱敏看了她肚子,遺憾道,“那他還真是愛自己女兒,這麼些年都沒讓你真懷過一個。”
何甜譏誚的笑,“你以為,是他不想?他想要的很。”
邱敏瞪大了眼,“不是吧?”
何甜咯咯一笑,“有心無力啊。”
邱敏被這偶然得知的豪門秘辛驚呆了,立馬追問,“他是那裡不行,還是那個不行?”
何甜漫不經心道,“那個不行,重度弱精症,再生不出來了。”
多麼滑稽。
更滑稽的是,在檢查出自己的這個毛病後,陸執宏第一反應竟然是立馬帶著陸念去醫院做了親子鑒定,確定是自己的種。
可是,他已經沒辦法再碰上當年那種運氣了,不但懷上了,還一懷就是一對龍鳳胎。
陸執宏和程明瑩並沒有多少感情,純粹是當時利益需要的家族聯姻,倆人關係甚至一度降到冰點,在陸念陸琢出生後直接分居了。
當年他野心勃勃,一兩個孩子自然不在意,以為之後等想要時,要多少有多少,隻全心全意撲在自己的事業上。
而現在,何甜譏諷的一笑。
過了這麼多年了,陸琢早已經生死不知了,再後悔也沒用。
他那個女兒,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天知道陸琢當年的死,和她到底是什麼關係。
何甜在龍鳳胎六歲時嫁給了陸執宏,如果說陸琢尚能讓人憐愛一點,那麼陸念……她從來就沒見過那種小女孩。
*
陸家父女正在安靜的一起用著晚餐。
陸執宏問些她的日常生活,鹿念乖乖回答。
陸執宏又說,“小陽說你們上次處得不錯,下次,你再多請趙家兒子多來家裡坐坐,那孩子不錯,值得往來。”
鹿念默默點頭。
“你成績現在還不夠,之後我給你請幾個家教補補。”陸執宏又說,“不行就直接不高考了,出國,我可以找人給你寫推薦信。”
陸執宏本科是學金融的,在美國某知名大學念的MBA,後期也有過短暫的訪學經曆,認識不少人。
鹿念低著頭,“嗯。”
她對念金融沒有半點興趣,數學也很不拿手。
以前小時候和秦祀一起寫過作業,秦祀可以心算出來的數字,她列豎式都有可能馬虎大意算錯。
其實……
她對走美術專業的路子很心動,以她的文化課成績和到目前為止這麼多年的美術功底,鹿念的美術老師也說過,如果她真的想走這方麵的路的話,可以試著衝擊國內頂尖的的美術學院。
但是鹿念不敢對陸執宏說。
因為他根本不可能同意。
中年男人麵孔儒雅,目光卻有些說不出的陰森。
“前段時間,張秋萍給我打過電話。”陸執宏看似不經意說。
鹿念冷汗都快出來了,沉默的僵硬著繼續吃飯。
“南蕎沒什麼好玩的。”陸執宏淡淡說,“等爸爸忙完了,帶你去瑞士滑雪,或者去芬蘭看極光。”
“最近還做噩夢嗎?”陸執宏又問,“我聽說你睡得不好,爸爸知道一個心理治療師……”
“沒有!”鹿念聲音有點顫,很快降下來,“沒有做噩夢,爸爸,我很好。”
“那就好。”陸執宏說。
“聽爸爸的話。”他手掌在女兒頭發上輕輕撫過,喃喃道,“爸爸會把一切給你安排到最好。”
鹿念身子微顫,咬著唇,點了點頭。
*
第二天,她掛著一個大大的黑眼圈去了學校。
“念念,你怎麼了?”同桌田悅問,“昨天沒睡好。”
鹿念勉強一笑,搖了搖頭。
她昨天確實沒睡好,想了一晚上,可以離開陸家,自己掙錢的辦法,想來想去,卻也依舊沒什麼收獲。
高中還有兩年,兩年後,她真的有機會離開陸家麼?
“……念念?”耳邊傳來田悅的聲音。
鹿念回過神,“誒?”
“……都說他們關係很好,”田悅對鹿念說,“以後估計會在一起,就你們家那種,豪門聯姻?”她自己都被這個詞逗笑了。
鹿念一臉茫然,“誰?”
田悅,“趙聽原和蘇清悠啊!”
鹿念點了點頭,“嗯。”
在一起也是正常的,畢竟原書劇情就是這樣。
這輩子看起來,陸氏的經營狀況並沒有變得很差,而且秦祀和上輩子……應該也有了不小的變化。
她應該沒辦法去拆散他們吧。
按原書劇情,陸念已經死了,鹿念想起昨晚的事情,那麼壓抑的家庭環境,陸念常年抑鬱,一直想自殺,也怪不得。
下課後,鹿念一人心不在焉的走出教室,身後忽然隨上一個人,拍了拍她肩。
鹿念嚇了一大跳,回頭時小臉慘白。
原來是趙雅原。
“……你乾什麼呢?”他倒是被鹿念這麼大的反應嚇了一跳。
認出是他後,鹿念莫名其妙有些窘迫。
趙雅原跟在她身後,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聊天,他問,“你是不是比我大?”
鹿念,“我們應該一樣大吧,我生日在夏天,你是幾月?”
趙雅原雙手抱在腦袋後,懶洋洋道,“我在冬天尾巴,那我比你小。”
鹿念,“……”
趙雅原,“這樣的話,我是不是,應該叫你一聲……姐姐?”
少年眼睛很漂亮,聽到這個稱呼,鹿念卻莫名其妙有些顫栗……她走快了一點,含糊應付了過去。
趙雅原又追了上來,繼續和她並肩一起走,“我哥那個蘇什麼的謠言,你聽到過麼?”
鹿念,“誒?”
“我記得你家和蘇家一直不對付的吧。”趙雅原說,“如果我哥以後真的和蘇清悠好了,你們不是很被動了?”
這個少年一本正經和她說起這個,讓鹿念有些驚訝。
可是,這確實是原書走向,蘇清悠後來振興蘇家的關鍵一步確實是嫁給了趙聽原。
鹿念,“……那我也沒辦法呀。”
趙聽原對她沒那意思,對蘇清悠有意思,她也不能去強行當法海拆散人家。
而且後來就算是蘇清悠嫁給了趙聽原,如果不是因為秦祀後來突如其來的的意外自殺,他們還真不一定可以對付得了陸氏。
趙雅原說,“我哥不行。”
陽光下,少年眼睛顏色像琥珀一樣,“但是,我家還有一個兒子。”
鹿念,“?”她腦子有些遲緩。
少年露出了一顆小小的虎牙,笑得似乎有些蠱惑,“還有我啊。”
鹿念,“??”
他笑嘻嘻說,“我不介意你提前和我多搞好關係。”
“而且我身體那麼差。”趙雅原說,“以後假設你嫁給我,說不定沒幾天我就死了,你可以很快改嫁給喜歡的人,順便繼承我的遺產。”
鹿念,“???”她過於震驚,一時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趙雅原懶洋洋道,“亂講的。”
“隻是給你謀劃一種以後可行的方案。”他說。
鹿念,“……”
原書裡陸念和趙雅原並沒有交集,陸念也根本沒有活到成年,自然談不上什麼結婚。
如果真的這樣,以後的處境就可以改變麼?之後,等她長大,是不是也其實也已經定好了,就想是個提線木偶一樣,要嫁給陸執宏安排好的人,過陸執宏安排的人生?
她唯一可以慶幸的就是她還小,還有時間,尚且可以還有最後掙紮的機會。
趙雅原也不可以信任。
她想起“南蕎”這個詭異的地名。
趙雅原一定知道些什麼,可是,說與不說,主動權都掌握在趙雅原的手裡。
陸家也瞞她瞞得嚴絲縫合。
而且,她想起陸執宏那張臉,“……爸爸給你找了心理醫生。”他那句意味深長的話,讓鹿念現在想起,依舊身上發涼。
她心情陷入了低穀。
“下節課在多媒體教室,是我們兩個班一起的的公開課。”趙雅原提醒。
鹿念點頭,“嗯。”
趙雅原和鹿念一起進的教室,分彆在不同的班級區裡坐下。
田悅一臉八卦,“他是不是喜歡你呀?”陸家門第也完全可以配得上趙家吧,倆人又都長得很好看,還挺匹配。
鹿念搖頭,“沒有。”
她不想再談這個話題。
這一節是語文課,鹿念在草稿紙上畫著小人,隻覺得心裡一陣亂麻。
她忽然想起秦祀,他們約好的畫畫的時間,今晚是第一次。
秦祀隻比她大一歲,可是,他現在就過得自由自在。
鹿念忽然就覺得很羨慕。
……她現在,真的很想見秦祀一麵。
桌洞裡的手機忽然震了一下,嚇了鹿念一跳,幸虧老師沒有注意到,她今天過於走神,竟然忘記要把手機關機了。
可是,顯示來信居然是秦祀。
鹿念左右看了看,偷偷打開手機。
很秦祀風格的三個字,“在哪裡?”
對哦……她隻是告訴了他時間,沒有說地點。
鹿念咬著唇想了下,“你願意來我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