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之災(1 / 2)

初秋時分,夜風飽含涼意。即便遠處日賣電視台的巨型鐘表時針已經指向了九點,站前大街的商業區裡依舊人潮湧動,車輛如梭。

“不好意思,小姐,這個商品的價簽好像有點問題,掃不上,要不您去換一件吧。”

身穿藍白豎條紋工作服的收銀員麵帶歉意地說,將一隻牙膏甩進身後的收納筐。

“啊,是這樣啊。”紮雙馬尾的眼鏡女孩望著購物筐裡僅剩的幾件物品,又緊張地掃了眼身後排著的長長隊伍,連忙道:“那個,牙膏我就不要了,您繼續掃其他商品吧。”

她的語氣十分客氣,就好像價簽沒有貼好是她造成的。

這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不超過半分鐘,然而排在女孩身後的上班族還是不滿地砸了一下嘴。

他粗魯地交換著手中麵包與啤酒的位置,在這一過程中,酒瓶目的明顯地撞到了女孩的後背,女孩縮了下肩膀,沒有吭聲。

“一共一千二百日元。”將最後一件商品滑入購物袋,收款員麻利地報出一串數字。

女孩“嗯”了一聲,在斜挎的帆布包裡摸尋錢包。但讓她更加感到尷尬的情節發生了,錢包似乎並不在包裡。

“喂,你快點行不行?”上班族搡了她一下。那是個三十出頭的男人,麵貌普通、身材普通,身上散發著怨氣與衰氣,顯然是白天在公司憋了一肚子氣,準備找個倒黴鬼發泄一番。

而這個身材瘦削,麵色蒼白的女孩不幸成為了目標。

女孩咬了咬嘴唇,耳朵根通紅,她一邊輕聲道著歉,一邊慌亂地在包裡翻找。

記得從寢室出來前,特意把錢包夾在兩本筆記之間,怎麼現在卻不見了呢?該不會是被小偷順走了吧?

身後的隊伍出現了小小的騷動,女孩立刻緊張起來,臉上的歉意愈加深刻。

“真的不好意思,實在找不到錢包了,這些東西……我全不要了。真的麻煩您了。”她緊緊抓著挎包的邊緣,垂著頭再一次道歉。現在她隻想飛快離開這裡。

“啊,沒關係,要不要再找找看,錢包丟了不是小事。我們可以調監控錄像——”收款小哥體貼地說道。

“喂,既然不買了,能不能先閃一邊去,把我這個結了。我可是很忙的,馬上要回公司寫分析報告。”上班族“啪”的一聲把自己的東西拍在收款台上,一雙三白眼在熒光燈下顯得十分促狹。

“您再稍等一下,這位客人還沒有完事——”收款小哥也有點看不慣這男人的態度,然而剛說了一句,就被揪住了領子。

“想被投訴嗎?”男人嚷道,“像你這種一輩子隻能站櫃台收錢的廢物,一個月也掙不了多少吧?想被罰得一分不剩嗎?”

說罷,惡意十足地瞥了眼收銀台右下角貼著的監督投訴熱線。

“您先給他結賬吧,我這邊不勞您費心了,錢包也不是在這裡丟的。”女孩衝收銀員微微弓了下身,然後急急忙忙跑出便利超市,就好像在躲避一場瘟疫。

其實她也不知道錢包到底丟在哪裡,仔細想想,還真就這裡最有可能。

可她真的很害怕那個語氣不善的男人。他讓她想起了自己的繼父,她害怕一切脾氣暴躁、粗魯的男性。

哎,給那個收銀小哥添麻煩了,他是個好人,希望他沒有受到牽連……

這樣想著,女孩埋頭穿過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錢包丟了,也沒法去其他地方逛了,原本打算直接回學校,可剛才的經曆引起了她不好的回憶,她忽然很想去橋下坐一會兒。

那裡有柔軟的、即將枯萎的小草,還有在微風下柔柔波動的湖水。

它們永遠都那樣安靜、充滿善意,不會像人類一樣,變幻莫測。

她不去想錢包丟了會引起的種種實質問題,隻想先平複一下心情。她知道自己很怪,和彆人不一樣,她悲哀地認為,自己一輩子也不能改變了……

痛苦與糾結如同兩座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繞開行人,儘量沿著路邊走,不與任何投射過來的視線發生哪怕一丁點交接。

隻要穿過這條街就好了。大橋附近人煙稀少,在那裡,她可以不用再小心翼翼地捧著麵具了。

月光灑在她身上,猶如流沙緩緩滑動,無比溫柔,無比憐憫。

田村光男今天十分憋悶。

辛辛苦苦加班趕出的方案,被那個土裡土氣的女上司一口否決,還當著組裡所有成員的麵數落了他一頓。那個老女人真該死,活該被男人甩。他由衷地希望有一天她被車碾死,或者被掉下樓的鋼板砸成肉泥。

帶著一整天的憤恨,他來到公司附近的便利超市買麵包和啤酒。公司食堂出了故障,沒有晚餐供應,他隻好自己去買食物充饑。

在超市也不順利。排在前麵的女大學生,長得像極了那個女上司,一身土氣,連眼鏡都是同款,這讓他憋了許久的憤怒一股腦衝上來,而那個女孩笨手笨腳又很膽怯的樣子,也讓他湧起了隨便欺負不必有顧慮的想法。

於是他一頓發泄,感到身上的壓力減少很多,但還是不夠。要不是那女孩跑開了,他簡直想跟咱後麵踹上兩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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