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拿起第二本時,感到屁股發麻,於是挪去了客廳沙發,順便燒了一壺熱水,從書架的第一層抽屜,翻出還有半個月就過期的速溶咖啡,將就著拚湊出一片適合的氛圍。
咖啡帶著一股酸澀的味道,她喝了兩口,便放在茶幾上,翻開書頁開始了沉浸式。
也不知過了多久,雨聲越來越纏綿,催人犯困,她伸手想去拿咖啡,手還沒有夠到杯把,便輕輕垂下去,輕微的鼾聲緊隨而至。
她睡著了。再度醒來時,落地窗外已是烏黑一團,淅淅瀝瀝的雨聲仿佛不曾停歇過。
抓過手機,發現已經11:16分了。這間房子的燈是那種定時的,一個小時內自動熄滅,因此她眼前的一切都是黑黢黢的。她打著哈欠,翻了個身,忽然聽見門口有窸窸窣窣的響動。
就好像一捆裝滿了東西的麻袋軟塌塌地栽倒在地,沉悶而鈍重。
其實這聲音是很細微的,如果裡麵的人不是由衣,可能真的就倒頭繼續睡過去了。
她心底一驚,睡意頓無,利落地折起身子,悄悄移動到門口。
走廊裡也跟塗了墨似的,什麼都看不見。貓眼就像一隻黑洞,有著深不可測的神秘感。她縮縮脖子,膽大地旋開門,向外張望。
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要麼不開門,要麼先把燈打開再出去查看。由衣卻覺得黑暗反而是一種保護,如果外麵是壞人,那麼他和她處在同樣公平的環境中,方便她躲閃和逃脫。
她探頭出去,左右掃視,什麼也沒看見,卻在左手下方,聽見了努力壓抑著的呻#吟#聲。
視線向下偏移,先是看見了一顆被雨淋濕了的淺色腦袋,然後是緊貼著身體的白色襯衫,這些淺色調與黑暗形成了巨大反差,她一眼就辨了出來。
不過來人的膚色實在太暗,她冷不丁就看見了一片漂浮著的頭頂和白色衣服,仿若幽靈。
“啊,是安室先生。”她帶著驚訝,小聲嘀咕道,然後蹲下身,歪起頭打量他。
安室透全身都已經濕透,眼睛微微閉著,呼吸滾燙,十分狼狽,就像一隻受到了攻擊的小野貓,拖著殘敗的身軀,來到這個最讓他有安全感的地方。
在她開門的那一刻,他似乎被嚇了一跳,身體猛一瑟縮,卻因為實在乏力,連抬頭看一眼是誰都做不到,隻是靠著牆壁,急促而滯重地呼吸著。
由衣用手指捅了捅他的胳膊:“呐,安室先生,你怎麼了,為什麼弄成這副樣子?”
聽見她的聲音,安室的呼吸稍稍平穩了一些,他勉強張大眼睛,費勁地轉過頭看她。
“好、好像……遇到麻煩了……”他斷斷續續地說,嘴角嘗試勾起一絲抱歉的笑容。
“嗯,總而言之,先進屋再說吧。”由衣在他身上掃視一番,沒發現有外傷的痕跡。隻不過身體很燙,就算沒有接觸,那熱度也輻射到了她。
她用肩膀架起他,小心翼翼移動到門內,按下燈開關,溫馨的米黃色光暈頃刻間籠罩下來,帶來一股暖意。
她攙扶著他,就近來到沙發,安室依靠著自己的力量,努力仰靠在沙發上。
由衣連忙關門,去洗手間扯來兩條最厚最長的毛巾,輕輕擦拭安室身上的雨水。
他想必在雨中淋了好久,兩條毛巾瞬間就吸足了水,最後由衣直接把兩條被單裹在他身上,真心希望自己是個男的,那樣就可以直接幫他脫下衣服,換上衣櫃裡隨意一件乾爽又暖和的衣物。
“謝謝……”他蠕動著嘴唇,暗色的皮膚下隱隱透著熾熱的紅。
“燒得好嚴重啊,是重感冒嗎?”由衣在他額上探了一下,驚得縮回了手,“還是去醫院吧,安室先生。”
“不……不必了,讓我在這裡……躺一晚就好。”他無力地說,試圖微笑一下來減緩由衣的慌亂。
“可是,萬一你橫屍在這裡,倒黴的就是我了。”由衣表情嚴肅、語氣客觀地說。
“……”最後,她歎了一口氣,給他搬來棉被,將他穩穩安置在沙發裡。
“真的隻是發燒嗎?”她居高臨下地質問,覺得自己要是不拿出氣勢,這個男人絕對要輕描淡寫蒙混過關。
“嗯……”安室透勉強點頭。
“那我去給你買退燒藥,你先好好躺著。”她轉頭就去找雨傘,慶幸的是,門口的衣櫃下有一把碩大黑傘。
“再來一盒阿司匹林……”安室氣若遊絲地補充。
“好……”由衣換上鞋,還好是靴子。
在她跨過門檻,就要關門時,身後飄來安室透的一聲“謝謝……”
然後就靜默無聲了。由衣強壓下去確認他是否還健在的衝動,扛著雨傘,衝到了電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