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笑眯眯地向前逼近,抬起手杖,在她身旁又敲了兩下,帶著明顯的暗示意味:“一定要學乖哦,莫裡亞蒂家更喜歡聽話的孩子。”
夏洛特驚恐地眨眨眼。
就在她以為威廉要做出什麼威脅性#行為時,他卻向後仰去,從衣袋掏出一隻精致的金色懷表,“哦呀,都這個時間了,好孩子應該回家睡覺了。”
“你說是不是,夏洛特?”將懷表放回口袋,他歪頭問道,唇邊還蕩漾著好看的笑紋。
夏洛特木愣愣地點了點頭,越發覺得自己像個被誘拐的孩子。
“那麼,福爾摩斯先生,雷斯垂德先生,我們先告辭了。若是有進一步發現,請務必告知,我對這起案件很感興趣。”威廉優雅地抓起帽子,行了個告彆禮。
夏洛特把求助的目光轉向夏洛克,希望他能以外力“救”自己一命。
然而她悲傷地發現,名偵探無動於衷地捏著下巴,全副注意力都在屍體身上,呆毛在霧氣中輕輕搖晃。
唯一一次轉過頭來,還是看向威廉。
兩人的視線無聲地交彙了片刻,夏洛特耳尖地聽到了疑似電火花劈裡啪啦碰撞的聲音。
她困惑地看著他們,直到被威廉用手杖敲了敲胳膊。
“挽著我……”他腹黑地笑道。
“不嘛不嘛——”夏洛特心裡蹦出來一個撒潑打滾的小人兒,嘴裡抗拒地嚷道,然而這一切都隻發生在內心世界。
現實中的她,乖乖地伸出了手,把胳膊跨進威廉的臂彎。
嗚嗚嗚,為什麼拒絕他這麼難?振作一點啊,自己很可能是被帶回“魔窟”啊!
她無聲地嚎啕著,一步三回頭地望向夏洛克。
夏洛克也確實在注視他們的背影,隻不過,目光隻落在了威廉身上。
回到宅邸,夏洛特便被摁進了浴缸。執行這項任務的,是特意被緊急調回的錢班霓。
“頭發上有血。”眼鏡美女表情寡淡地對坐在浴缸裡撲騰的她說道。
夏洛特一驚,抬手抹了把,果然是黏糊糊的黑血。
她這才想起,是夏洛克敲她腦袋時粘上的——
不知怎的,心裡對他有了點憤恨的情緒,她不掙紮了,負氣地縮身到水麵之下,隻把鼻孔往上的部分露出來,像魚那樣,咕嘟咕嘟地吐著泡泡。
錢班霓看著她幼稚的模樣,稍稍鬆懈了下來。
一個小時前,她還在MI6總部為一項任務做準備,忽然接到求助電報,讓她立刻回到莫裡亞蒂家的主宅。
她本以為出了什麼連那位大人也難以招架的緊急事故,沒想到竟是讓她看住一個小姑娘。
“不要讓她離開你的視線。”路易斯如此吩咐道,他也是轉達威廉的指令。
她不明就裡,卻習慣性地接受並開始執行。第一個任務,就是讓她洗個熱水澡,然後乖乖上床睡覺。
“你出去吧,我自己會洗。”夏洛特嘟囔道,“再說你站在這兒,我會很彆扭的。”
我也一樣。錢班霓在心裡默默吐槽道,點了下頭,胳膊上搭著一塊毛巾,默然又乾脆地轉身而出。
守在門外就好,如果她有什麼小動作,自己也能及時發現。
然而,夏洛特並沒有做出任何小動作,她把自己洗得香噴噴的,熱氣騰騰地擦著頭發走出浴室,白白嫩嫩,像剛出鍋的包子。
看見錢班霓還在一旁疊毛巾,她鼓了鼓嘴巴,問要不要她幫忙。
錢班霓搖搖頭,手上沒有停下來。
“那我去睡覺了。她隨口說道,語氣與剛剛有很大的不同,莫名乖巧了很多,“可以領我去我的房間嗎?”
很好,省著她找理由跟在後麵了。錢班霓放下一摞毛巾,領她上了二樓。
她的房間就在威廉的書房旁邊,而威廉的臥室則在書房的另一側。
“嗯,謝謝你。”夏洛特進屋後,輕聲說道,然後關上了門。
這個姐姐她還蠻喜歡的,安靜,寡言,胸還大,有種酷酷的氣質。
她讓頭發乾了一會兒,好奇地打量著這間客房,不一會兒困意上來,她打著哈欠,換上錢班霓留下的一件藕粉色罩衣,撲通一聲倒在柔軟的床墊上。
好困啊……
她利用殘存的意識,迷迷糊糊地分析侯爵小姐被殺的可能原因,就在睡意即將攀到頂峰的前一刻,那股神秘而萎靡的異香又縈繞在身旁了。
她感到腦袋瞬間空空如也,一個女人的粗啞的聲音,刺破虛空,爆炸般響徹在腦海。
“殺了他——”
“誰?”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腦中詢問道。
“威——廉——”
她瑟縮了一下,然後像隻提線木偶般,從床上僵硬起身,跌跌撞撞抓起矮桌上的一隻水果刀,緊緊攥著刀柄,推開了房門。
她不知道為什麼放報紙和便箋的矮桌上恰好會有一把刀,那個聲音和香味阻斷了她的全部思考,她隻知道,自己要去殺了威廉。
走廊裡隻有微弱的燭光,她光著腳,摸到了威廉的房門前。
輕輕一推,居然沒有上鎖。
她邁著夢遊的步伐,一步一步來到他床前。
威廉仰麵躺著,睡容安靜。她繞過床尾,悄無聲息地爬上了他的床,懸空跨坐在他的腰上。
眼神裡一片空茫,她將刀高高舉起,刀尖對準他優美白皙的脖頸。
莫名地,身體深處傳來陣陣抗拒,握刀的手也開始顫抖。
“快殺了他!”那聲音越發尖銳,猶如尖銳的指甲刮擦泡沫。
不!她聽見自己在呐喊,每一個毛孔都滲出緊張而痛苦的汗水。
威廉仍舊一動不動,呼吸輕微而流暢。
她渾身一顫。
多麼熟悉的睡顏和呼吸節奏啊!她曾不止一次,趴在床邊,支著下巴,像個癡漢一樣注視沉睡中的他——
他到底是誰?
腦中的女聲接近於嘶吼,她實在無法承受,刀尖重重地落下——
利刃刺入一片柔軟,鵝毛紛紛揚揚地飄起。
她刺入的,是威廉右臉旁的枕頭。而威廉,在刀刃落下的前一秒,靈巧地一側頭,連一絲頭發都沒被卷入。
他順勢捏住夏洛特的手腕,奪過刀,反身將她壓在身下。
“殺了他,快,殺了他!”那聲音猶如不斷攀升的氣泡,在最高點發出瀕臨破滅的嚎叫。
然而,被壓製住的夏洛特,口中居然發出了鼾聲。
她竟睡著了。
“夏洛特……”戒備了大半個晚上的威廉,有些哭笑不得。他無奈地戳了戳她的臉頰,夏洛特無動於衷,甚至發出了更加響亮的鼾聲。
他不由得心疼起那個躲在幕後的催眠高手了。
居然這麼不長眼睛,選擇了她這個載體。
“威廉……”夏洛特忽然發出一聲夢囈,“我想吃……雞蛋布丁——”
說罷,砸吧了下嘴,想要翻身,但因為半個身體被威廉壓住,徒勞嘗試一番後,便放棄了,將頭歪向一側,沉沉睡去。
威廉微笑地望著她的臉,抬手將一縷似乎被她當成雞蛋布丁裹進嘴裡的頭發絲撩了出來。
“睡個好覺吧,由衣醬。”他輕聲說,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像一個真正的兄長那樣。
將被子蓋在她身上,掖好邊角,他守在一旁,直到天明,才默默地抽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