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想去廁所……”她憋紅了臉,眼光垂下看著自己的小腳丫,“大家好像都睡了,我看這裡還有一絲光亮,就冒昧地敲了門……”
原來如此。威廉了然地一笑,把廁所的方向指給她。
夏洛特感激地行了一個屈膝禮,轉身顛顛地跑了,威廉目送著她小小一團的背影,心裡感到一片柔軟。
她不是他見過的第一個飽受苦難的孤兒,他甚至見過很多更悲慘的,可為什麼她會那樣觸動他呢?
或許是有一見如故的原因,但肯定不止於此。他不太明白個中緣由,但也不打算深究了。
畢竟,他要開始為那個最終的計劃鋪路。
就從卑鄙的米爾沃頓開始。
他需要引導夏洛克福爾摩斯走上自己為他設定的軌道,化身為正義的執行者。
而他自己,則是被正義執行、裁決的那一方,是凸顯正義的墊腳石。
他是他一手“栽培”起來的英雄,也多虧了華生醫生的著作,使得他更加聲名遠揚,想必當他親手裁決了“犯罪卿”之後,引起的歡呼會更雀躍、持久。
他想著,唇角爬起淡淡的苦笑。
或許是想得太投入了,等到夏洛特邁著謹慎的步伐折返回來時,他還扶著門框立在門口,一臉的複雜表情。
“威廉……”夏洛特頓住腳步,雙手虛虛地抓著睡衣裙擺,鼓足勇氣似的問道,“你……睡不著嗎?”
“誒?”
“麗莎夫人說過,如果睡不著的話,就滴一點薰衣草精油在枕邊,特彆好使。”
她認真地說,顯然認為這樣一座氣派的宅子裡,肯定會有那種精油。
威廉略顯敷衍地點了點頭:“好啊,明天我去街上看看。不用擔心,我沒事的,馬上就打算睡了,你也快回房間吧——下次記得穿上鞋哦,小心著涼。”
他瞄了一眼她光著的小腳丫,正色提醒道,然後伸手揉了一把她柔軟厚密的卷發。
發絲那富有韌性的纏繞和頭骨溫熱的觸感,令他感受到生命的質感與活力,他觸電般慢慢縮回了手。
他不應該再留有任何懷念的。
夏洛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有些扭捏地左右晃了晃,足足十幾秒鐘,都沒有人吭聲。
又是一個稚嫩的屈膝禮,夏洛特率先打破了沉寂,然後突兀地一轉身,朝自己的房間小跑過去。
再度望著她的背影,威廉忽然像是被什麼擊中了似的,向後退了一步。
他終於明白了,她為何如此觸動他。
因為她就是他。
一樣的處於絕望無助的邊緣,渴望著有誰能拉一把,或者,助一臂之力。
她的救星是他,而他的,是——
夏裡。
可他真的能心甘情願行走在他設下的軌道之中嗎?
如果他脫離了,那他的計劃,還要繼續執行嗎?
他關上門,重重地靠在門板上,再度被那日複一日的矛盾感與無力感嚴密地層層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