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聽到這話,明夷扭頭向蓋聶,他神色不辨喜怒,並無想要插話的意思。

而見到師兄沒有開口阻止,龍陽君亦沒有說話。

隻能靠自己來決斷了。

明夷心中微微一沉,隨後低眉垂目,露出一貫恭敬順和的姿態說道“陛下恩惠,原不敢辭。然我已拜師蓋聶大俠,自當追隨師傅。”

好意一連被拒絕了兩次,魏王麵子有些掛不住,笑容明顯僵了僵才恢複正常,然後略過此事不提。

見魏王沒有再多說什麼,下座的明夷輕鬆出一口氣,隨後又升起一陣煩亂的感覺,偏偏還不能表露分毫。

希望這場宴會趕緊結束,彆再出變故。

天隨人願,接下來的宴會有安陵君和唐雎你一言我一語捧場,雖然稱不上賓主儘歡、其樂融融,但也絕不冷場。

宴會結束後,魏王想要留龍陽君在王宮住下,被他神色淡淡地婉拒了,三人坐上馬車回府。

聽著馬蹄踏過石板街的噠噠聲響,坐在車廂中的蓋聶微微責怪道“師弟,魏王對信陵君忌憚已久,冒冒然提迎信陵君回國,必然會招致魏王怒火,你何必管這閒事。”

龍陽君沒有回答,將頭轉向車窗外。

夜色中,大梁城中千家萬戶都已陷入一片黑暗,但也能借著微弱月光看見青磚陶瓦、櫛櫛萬樓。

更遠處的王宮中高台畫殿,銅脊橫臥,一片繁華之景。

“師兄……”龍陽君帶著三分蕭索的緩緩開口道“你說出此言,是因為你還是一顆遊俠之心,而我卻早已不是了。”

龍陽君又何嘗不知道,魏王忌憚信陵君久矣。

當年竊符救趙,信陵君甚至能唆使魏王小妾如姬偷竊兵符,讓手下門客殺了魏國大將,並且去往趙國全身而退。

連君王內帷都能伸得進手去,連君主欽定的三軍統帥都能殺,若那時的信陵君有不臣之心,豈非可以轉頭直接殺向大梁篡位。

更彆提竊符救趙的事後,不論是自己的弟弟安陵君,還是上大夫唐雎,都沒有處罰信陵君的意思。

當時魏王已經剝奪他的封邑信陵,又在寵臣宗室一同施加的壓力下,又將封邑還給信陵君,並且派遣使者去趙國表示不會降罪於他。

賢名傳遍諸國、手下門客能人三千,宗室大臣儘皆親善……

這些細節,魏王每每深夜想來,都忍不住驚出一身冷汗。

可話說回來,當年信陵君若不竊符救趙,那今日的魏國才是唇亡齒寒。

秦國與魏國之間隔著韓國和趙國,韓國地小力弱不值一提,如果當年任由秦國滅了趙國,那麼如今魏國北方必然被秦國包圍,直麵那些虎狼之徒。

魏國單論實力還不如趙國,與秦國相鄰,那才是隨時隨地都有滅國之禍。

如今趙國還在,如同一麵盾牌般擋在魏國之前,兩國在長平之戰結下了血仇,彼此之間水火不相容,這才有魏國的好日子過。

不再回想千頭萬緒的諸國局勢,龍陽君揉揉眉心抬起頭來,跳下馬車回到自己的府邸中,與師兄和姬明夷告彆睡覺。

明夷站在原地看著龍陽君離開的背影,如同冬日裡長青的鬆柏般修長挺拔,卻也不知何時便會徹底枯萎在一場徹底的寒風中。

龍陽君想要讓魏國繼續存在下去,甚至興盛起來,可這些事不曾在史冊記載,明夷也知道他沒有成功。

天下大勢不可阻擋。

再過一些年,始皇帝便會橫空出世統一六國,從荊軻刺秦、昌平君叛逃秦國回楚……不論六國中人再怎樣掙紮,也難逃命運的碾壓。

站在原地默默思索一會兒,隨後明夷看著自己稚嫩的手指自嘲一笑。

想這麼多做什麼,縱使知道一些未來發生的事情又怎樣,目前作為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女孩,自己現在連自己都顧不了,又何論彆人的命運。

第二天,龍陽君之前允諾過的語言老師便已出現。

那是他手下的一個門客,也曾經遊曆過諸國,因此不止會語言文字,對各國的風俗也有所了解。

作為蓋聶的徒弟,明夷旁敲側擊的問過幾次關於學習劍法的事,蓋聶卻說讓她先去學各國的語言文字再說。

其實比起語言文字,明夷更在乎的是劍法。

自從那次被蓋聶帶著從秦軍突圍出去,她心中便有種迫切的渴望。

渴望學習劍法,渴望擁有自保之力。

可惜這些事情卻由不得明夷自己做主,蓋聶既然已經這麼說了,她也隻能聽命。

整整一年時光,明夷的生活陷入了規律中。

每天早晚都去向蓋聶問安一次,然後偶爾去禮貌的拜會拜會師叔龍陽君,然後便是從早到晚超過十二個小時,在自己的小院子裡學習。

一片黃葉飄搖的落在院中石桌上,被正在低頭拿小刀刻竹簡的明夷撿起來,夾在竹簡裡當書簽。

牆外隱約傳來青春少女隱隱約約的歡笑聲,清脆的就像是屋簷上懸掛的青銅鈴鐺。

雕花的木門被推開,被派來照顧服侍明夷的婢女走進來,輕手輕腳的行禮後開始收拾房間。

“過幾日便要迎秋了,王姬可要出去走走?”婢女笑盈盈地問道。

“如果去城外,可以看到陛下迎秋於西郊,非常熱鬨,還有年輕的小郎們……”又有一個婢女插話道,說到最後,已經變成捂嘴偷笑聲。

前一個婢女連忙撞撞她,嗔怪的說道“蕎,怎當著王姬的麵妄言?”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