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齊魯之地的織女精心織造, 潔白如雪的絲綢上,簡陋的炭筆繪製出鹹陽宮和鹹陽城地圖。
有些地點的城牆建築已經標明清楚,比如說鹹陽宮正殿, 還有鹹陽城的西邊和南邊,有些還沒有探查清楚,隻用幾團墨色代表那裡有建築物和人。
如果嬴政在這裡, 一定可以分辨出這些標注清晰的地圖, 都是明夷這些天去過的地點。
將所有宦官婢女都支在外麵,明夷閉上眼睛回憶, 一片漆黑的腦海中, 鹹陽宮的侍衛分布情況和輪班時間緩緩從記憶深處中浮現。
怕忘掉這點轉瞬即逝的記憶,明夷重新睜開眼睛,指尖炭筆迅速在某些地方標注上小小的刀劍符號,旁邊又畫了一個圓形的時鐘來記載時間。
將一切畫完後,明夷開始捧著地圖,不斷在腦海中加深記憶。
此時殿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明夷耳朵靈敏的動了動,抬起眼睛迅速在殿內看了一圈,見時間已經來不及隱藏起地圖, 飛快將絲綢揉成一個團扔進麵前火盆裡。
一個玄色的身影轉過五彩絲線繡了鳳鳥圖案的屏風走來,果不其然是嬴政。
明夷拿起勾炭火的青銅叉子撥弄火盆裡的絲綢,動作隨意而自然,就像乾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嬴政走進來,剛巧看見火盆裡一角還沒有徹底燒完的雪白絲綢。
“你燒了什麼?”嬴政隨口問道。
明夷沒有回答, 低頭繼續撥弄,過了大約兩三秒時間,絲綢徹底燒成灰燼以後,才抬頭漫不經心的說道“給我母氏寫的信。”
“既然是給你媼的信,為何要燒了?”嬴政平靜問道。
洛陽與鞏地幾百年的周朝統治從未變過,禮儀風俗延續了很多春秋時期的傳統,例如明夷一直都習慣稱呼自己的母親為母氏。
而在秦國,俗語當中習慣稱自己的母親叫媼。
明夷冷漠的抬了抬眼睛,淡淡說道“難道留著,我還能相信送到她手裡不成?”
嬴政表情一滯,才冷冷的說道“……說出你為何知曉尋仙之事。”
明夷伸了個懶腰,避而不答。
“今日祭天迎秋可還順利?”明夷問道。
嬴政一手支頤,姿態隨意的說道“除了因為你大肆揮霍酒水,而導致祭天之時隻能用劣酒,呂不韋借機找朕麻煩以外,一切順利。”
明夷見宮殿內空曠無人,隻有嬴政的親信寥寥數人在遠處站著,聽不見這裡說話以後,才說道“解決長安君以後,我還以為陛下會立刻著手對付呂不韋,沒想到直至今日還未有動作。”
“呂不韋精明謹慎,沒那麼容易對付。”嬴政說道“況且他若是太早離開朝堂,無他以經商之能為秦國積攢幾年國庫,將來用財物離間六國君臣時會缺錢。”
“然而等呂不韋給秦國攢夠錢以後,陛下你還是要逼他自殺。”明夷忍不住吐槽道“陛下你這是過河拆橋啊。”
嬴政沒有說話,冷漠的看了姬明夷一眼。
正在這時,趙高進來稟報,說華陽太後遣了宦官來。
“讓他進來。”嬴政說道。
一個麵容白皙,身材微胖的宦官走進來,畢恭畢敬的給秦王行禮以後,微笑著表示邀請姬明夷晚間去華陽宮參加宴會。
明夷依舊有些疑惑不解,問道“太後相請,明夷自當恭敬從命,隻是鬥膽一問,不知太後為何相邀?”
宦官微笑著表示自己不敢揣測太後心思。
等人走後,明夷沉思幾秒,然後將目光投向了一旁靜坐的嬴政。
華陽太後邀請,雖然想不明白具體原因,但肯定是因為嬴政!
被她目光盯著,嬴政平靜的說道“朕已經帶你入宮數月,華陽太後和趙姬自然不可能視若無睹。”
事實上這麼晚才關注此事,已經超乎嬴政意料了。
明夷一聲歎息,希望自己彆卷入什麼莫名其妙的爭鬥中。
“朕晚上也要去拜見華陽太後。”嬴政說道。
明夷眼睛一亮,緩緩說道“如果華陽太後為難於我……”
“……朕自然會坐視不管。”嬴政不帶半絲停頓、從善如流地接口道。
——自然會坐視不管!
明夷“……”
明夷瞬間不悅,拂袖而去,去了一旁的偏殿,拿起木劍開始練劍。
華陽宮原本不叫華陽宮這個名字,也不是後宮妃嬪的居住之地。
然而秦孝文王嬴柱太愛這個來自楚國的柔弱佳人,特地將秦國儲君居住的宮室改名為華陽宮,並且送給了華陽夫人居住。
到了夜間,華陽太後派來一列宦官給明夷引路。
夜晚,偌大的秦國鹹陽宮越發安靜肅穆,偶爾有侍衛、宮女和宦官因為事情路過,也都安靜無聲的快步離開,沿著長長的夾道行走,兩側具是數丈高的青石宮牆。
走了片刻,突然傳來一陣悠揚輕快的絲竹之音。
拐過彎一看,一座簷牙高啄的壯麗宮殿忽然出現在眼前,讓人禁不住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