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嶙峋的向前走動著,身著黑色鎧甲的秦軍緊緊跟隨在馬車周圍。
明夷打開車窗,探頭向外看去。
在車隊的末列,十餘輛木頭囚車裡,正囚禁者韓國王族,連日奔波下來,這些人連哭嚎痛罵的力氣都沒有了,一個個渾身臟汙、目光呆滯地癱坐在馬車裡。
“怎麼還不如那些鐵匠農人?”明夷問道。
就連嬴政從韓國帶回來的那些鐵匠農民,好歹都有輛馬車坐,到底是韓國王族,這麼對待不大好。
嬴政正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聞言淡淡的說道“若不是現在殺了會激起其餘五國的拚死抵抗之心,朕真想將他們立刻統統活埋。”
現在?也就是說打算以後殺了?
這就過分了。
明夷眉頭一蹙,說道“陛下都已經毀了他們的國家宗廟,又何必趕儘殺絕。”
“這都是因你而起。”嬴政理所當然的說道。
明夷一驚,奇道“與我何乾?”
自己可是個良民,從來沒有建議過秦王殺韓國人。
嬴政重新睜開眼睛,唇邊勾起一點冷笑。
“你還記得那天夜裡,自己說過什麼話?”嬴政冷笑問道。
提起將近兩年前,那個徹底攤牌講述一切(人生攻擊)的雪夜,明夷就感到一絲心虛劃過心頭,握拳在嘴邊輕輕咳了咳,才溫和地問道“我說什麼了?”
光線半明半暗的車廂裡,少年俊朗無暇的容顏升起些許陰霾。
嬴政唇邊的冷笑更盛,緩緩說道“庶民和六國中人前仆後繼、群起而反,致使天下處處叛軍……”
明夷微微一楞,這才回想起自己已經把六國貴族反叛的事情透漏了。
“……六國於秦國有亡國大仇,又豈會放過,整個鹹陽都被屠戮了一遍,不僅僅是朕的子女,整個秦國的嬴姓趙氏宗族都被屠殺殆儘,將鹹陽宮的珍寶財物瓜分殆儘。”
看似平靜的語氣中掩藏不住冷意,那夜姬明夷所說的每一個字,嬴政都記得一清二楚。
當初滅國時,就不應當手下留情,饒過這些六國王族小命!
在世時裝的和奴隸一樣!結果他一死,無人鎮壓天下後,六國就統統反叛!
還將他秦國王族屠戮殆儘!
睥睨天下一世,死後子孫卻如此下場,簡直荒唐!
一想到此事,嬴政就氣得想要大開殺戒!
見坐在對麵的秦王神色滿懷殺氣的樣子,明夷連忙說道“陛下冷靜。”
贏政冷哼一聲,說道“朕自然冷靜,否則那囚車上的眾人早已身首異處。”
真要照嬴政的心意來,那李斯和趙高,也早就被拖出去處死了!就連扶蘇,若不是這個長子此世根本沒有出生,嬴政也很想將他處以重罰!
說自殺就自殺,如此愚蠢,豈能不罰!
“其實秦朝滅亡,主要還是你那位兒子的過錯,攤上那麼個昏君,不反就是死路一條。”明夷感慨道。
嬴政眼睛眯了眯,突然問道“說起來,朕之後繼位的那個秦王,究竟是哪個逆子?”
這下輪到明夷閉目養神,低頭裝死了。
“說話。”贏政說道。
明夷用手捂住了臉,繼續一動不動。
贏政略微思考一下,打開了馬車的暗格,取出裝滿小零嘴的木匣在明夷打開。
木匣被分為標準的五個格子,裡麵裝了烘烤的鹹香焦脆的桃仁杏仁、蜂蜜醃的肉脯、捏成小魚形狀的蜜糖和冰凍梅飲、各種新鮮水果。
聞到香氣,明夷把眼睛微微睜開,透過手指的縫隙去看。
嬴政將木匣在她麵前晃了晃。
明夷不在裝死,伸手拿過肉脯,放在嘴中小口咀嚼著。
“你不說也無妨,朕早晚有一日會自行探查出來。”嬴政平靜說道。
“韓非也在後麵的囚車上?”明夷問道。
“不在。”贏政說道。
韓非被他安排在了大軍中的一輛馬車上。
好歹是上輩子想方設法得到的人才,又早早死了,沒有參與之後的六國叛亂,給點特殊待遇也無妨。
九月,秦王低調的回到鹹陽。
華陽太後一邊在鹹陽宮前笑臉迎接,一邊對秦王身邊的少女投去怪異目光。
對於彆人會怎樣想自己和贏政的關係,明夷大概也能猜到幾分,總歸不過是些荒唐的謠言而已,因此平靜以對,全當他人的目光是浮雲。
然後當夜,華陽太後就派來了身邊的女官對明夷進行訓誡。
女官文詞縐縐、趾高氣昂的表示了身為女子,要謹守本分,身為秦王妃嬪,哪怕還未曾有過封號,更應當謹言慎行、恭敬有度,以儘心侍奉秦王為要,絕不可有放縱之心,從而多生事端。
明夷牙齒在暗中磨了又磨,才擠出一個溫和的微笑來。
“明夷受教。”明夷溫柔的說道。
看見少女的態度,女官滿意的點了點頭。
女官清了清嗓子,又繼續高傲說道“之前姝女在雍地時,竟敢私逃出宮,陛下不曾問罪,不代表太後可以置之不管……”
明夷適時的露出了惶恐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