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的話說出口以後,負責前來遊說各國的魏國使者臉色頃刻間煞白如雪,其他人也是一片慌亂,嘈雜的竊竊私語頓時響徹在這個房間裡麵。
沒有人還有心情在這種情況下商量合縱攻秦,都忙著去和自家幕僚、王上、臣子商量這突發事件帶來的變故,打聽魏國如今的境況。
聚會在一片慌亂中結束。
見已經有使者告辭離開,明夷想要趁亂低調離開,對身邊的屈淵說道“你可要同我一塊回去?”
屈淵用下巴指了一下那邊正在與侍者不知竊竊私語什麼的建平君,低聲說道“我還要與建平君說一些話,師姐自去。”
明夷點點頭,也沒再多說什麼,跟隨人流出了這間偏殿,然後一路沿著之前的小徑離開。
稷下學宮外麵的殿堂裡,辯論依舊沸沸揚揚,鄧陵君已經講完了自己今日的學說,不知去往何處,取而代之的是三五士子聚集在一起,與身邊身著黑衣的墨家弟子或談天說地,或言及治國政策,竹席旁的案幾上還擺著一盤盤時令鮮果和美酒,看上去悠閒自在、曠然至極。
明夷看了兩眼後,就向大殿門口走去,耳邊卻突然傳來一聲極低的呼喚。
“姝女。”
明夷停下腳步循聲望去,見依舊是一身墨家弟子裝扮的百裡風正懶散的背靠在木柱上,就離自己不遠。
他靠在欄杆上盯著高台發呆,似乎根本沒有發出那聲聲音。
這是在玩什麼把戲?
見他一副不想光明正大過來打招呼的態度,明夷想了想,索性裝出被其他人辯論吸引的樣子,朝那邊走過去,然後無意中路過百裡風。
就在身體交錯的那一刹那,一個紙條被飛快地塞入明夷掌心。
明夷抬頭向他望去。
百裡風有些倦怠地垂下眼皮,開始閉目養神,似乎根本不認識她。
霜寒露重、月上中天。
離開的時候可沒有馬車可以乘坐,好在來齊國時的第一天,那個稷下學宮免費提供的小院裡,明夷還存放了一匹馬在馬廄處,交給馬夫看管照養。
去馬廄領馬出來,遠遠跑了一段路,確定附近再不會有什麼帶來麻煩的人以後,明夷從袖子中摸出剛才那個小紙條打開。
昏暗的月光下,幾個細若粟米的小字清晰寫在白紙上。
——建平君意欲謀反,齊國恐有兵變,到時我若不幸遇上危難,還望相護。
戰亂中,所有既定的規則秩序全部被破壞,沒有人敢擔保自己會安然無恙,哪怕是一個普通士兵,都有可能因為腹中饑餓而隨便闖入一戶人家,然後燒殺搶掠。
所以百裡風才要先給自己想辦法做點保護措施。
這消息還真是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明夷將手中紙條一點點撕成碎末,然後一把扔進了稷門旁邊,一個看門老兵點燃的火盆裡,看著紙條慢慢變成灰燼後,才繼續騎馬離開。
至於百裡風,如果齊國真的爆發內鬥,那麼到時候根據情況,能保護一把自然要保護。
畢竟在這個時代,想找到一個了解基本科學知識的人才,要比找到什麼華南虎、大熊貓難度大多了。
前兩種動物,如今山野間可不算稀少,而百裡風,說不定這整個戰國時代都隻有一個!
明夷沒有先回梧台,而是趁著夜色裡,去了安置在齊國的秦國使館。
兩國締結互相幫助的盟約時,都要互相交換質子以示誠信,這使館本來是給來齊國為質的秦國公子所建造居住的,早幾十年前,也確實居住過那時的秦王公子。
但以如今秦國的實力,除非是極其特殊的情況,比如說長平之戰時,否則齊國也沒膽量去向秦國要求秦王把自己的兒子或兄弟派來秦國,因此使館也怕隨之空置下來,隻是給來齊國的秦國使者偶爾居住。
明夷預料到了使館裡麵必然會有秦國人,卻沒有預料到會有什麼人,因此看到尉繚時,還頗有些吃驚的。
吃驚過後,就是驚喜了。
把消息告訴給尉繚聽,要比把消息告訴給一個普通秦國使者,更容易引起重視。
而站在明夷對麵的尉繚,同樣有些驚訝,以及驚喜。
“我原本打算明日前去拜訪您,沒想到姝女卻先來一步了。”尉繚愉悅的說道。
“有什麼事情?”明夷問道。
尉繚沒有開口,而是先畢恭畢敬的拿出一個機關鎖複雜的銅箱,用特製的鑰匙打開以後,從中拿出一封信件。
“此乃陛下讓我日夜兼程轉交給您。”尉繚說道。
這想必就是上次問題的回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