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瑤之前的舉動雖然有故意的成分,想要靠這個搏取同情以達到自己的目的,但也不全是做戲。 她從小被藥大師關在這個院子裡,經受了許多常人難以想象的折磨和痛苦。 雖然她自己心誌夠堅強,但她終究年紀不大,很多時候她也會覺得受不了,也會感覺不到人生的希望,會傷心,會難過,會絕望,想要有人安慰,想要有人幫助,可無論她如何祈求,所有的痛苦悲傷,終究還是隻有她一個人背負。 煉瑤知道胖嬸疼她,在她受傷時替她擦藥,在她難過時陪著她哭,在她高興時跟著她笑。她感激她,拿她當自己的親人。可即使這樣,胖嬸一家終究也不可能成為她的依靠。 藥大師太強大,而胖嬸一家太弱小,他們無法幫她對抗藥大師。甚至很多時候,她的傷心難過不僅不能告訴他們,反而要強裝笑顏去逗他們開心。有她一個人受苦就好,何必再多賠幾個善良老實的人? 她也知道自己長相很怪異,更知道村子裡的人叫她“怪物”。每次出現在人前,那一道道異樣的目光,背後的指指點點,都象針似的紮在她心上,紮得她鮮血淋漓。然而她卻什麼都不能做,唯有隱忍,然後躲起來,在隻有自己的角落默默舔傷。 所以雖然她十分向往外麵的生活,她很想能和村裡其他同齡人一起玩耍,最終卻隻能坐在院子裡,遠遠地看著,羨慕著。那是一個完全不屬於自己的世界,象自己這樣的怪物,永遠也融不進正常人的世界。 除了小時候那僅有的兩次逃離,後來她再也沒有出過大院。不僅是藥大師禁錮了她,禁錮住她腳步的,還有她自己的心。 她的心不大,也很脆弱,所以隻能劃地為牢,在這個小小的天地裡,假裝自己過得很快樂。而每一次的衝動行事,也不過是絕望下的一次抗爭。 可能是因為大劫的關係,現在藥大師對她的耐心越來越不夠了。這一次從他手底下逃出一條命,或許下一次就不會有這麼好運。她不清楚大劫到底是什麼,隻能根據藥大師的行為來推測一二。她必須在有限的時間裡,替胖嬸他們安排好一條後路,免得他們會被打個措手不及。 而留給她的時間並不充裕。等她身體好一點,藥大師也會隨時回來。他隻有一次機會,若是再不成功,自己的生命或許就是平息他怒火的代價。 時間,真的不夠! 所以她現在迫切地想要知道,所謂“一個人生活”的後麵,胖嬸他們到底隱瞞了什麼?如果不弄清楚,很可能會打亂她後麵的布置。 而胖嬸的心軟,是她現在唯一可以利用的地方。她並不想這樣對他們,可是胖嬸咬死了不開口,她也拿她沒辦法。所以雖然覺得會很對不起他們,但她也隻能這樣做。 如她所料,看到煉瑤傷心難過,胖嬸果然亂了方寸。朱國忠還來不及阻止,她就已經一字不落地將事情前後交待了個清清楚楚。 “師兄?” 時隔多年後,這個曾經與她朝夕相伴的名字,以這樣突兀的方式傳入她的耳朵,讓煉瑤一時之間被震得目瞪口呆。 “所以,是他安排的這一切?”煉瑤沉默許久後,心情異常複雜地問了這麼一句。 胖嬸歎口氣,點頭道:“是啊,你都不知道,他就那樣突然在我麵前出現,都給我嚇了一大跳。以前不知道原因,他一聲不吭地跑了,害你傷心那麼久,我都不知道背地裡罵過他多少回。可誰知道,原來還是你讓他逃的。我就說,這藥大師怎麼突然就大發善心,肯收留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瑤瑤,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次如果藥大師如他們所說回不來了,有些事自然也就用不著保密。如果他們失敗了,估計師兄也難逃藥大師的報複。 “胖嬸,你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來,藥大師隻煉了我一個藥人嗎?”說這句話時,煉瑤無比平靜。再多的恐懼,在這十多年的曆練中,也早已消磨得一乾二淨。 胖嬸一輩子都生活在農村,如果不是後來照顧煉瑤,她的見識也就那一畝三分地,哪裡會懂這些? 而煉瑤也不是真的要胖嬸回答,因此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因為能夠被煉成藥人的人,體質必須符合一個條件。要麼全陰,要麼全陽。而具有這兩種體質的人,萬中無一。我,便是全陰體質。而師兄,恰好是全陽體質。” 胖嬸和朱國忠臉上全都現出震驚之色。不用煉瑤再說,他們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原來藥大師根本就是看中巫慶峰的體質,再煉一個藥人出來。想到煉瑤之前受的那些苦,兩人齊齊打了個寒顫。又忍不住慶幸,幸好當初巫慶峰逃走了。 “可藥大師來村裡這麼久,應該早就見過慶峰,怎麼過了這麼久才出手?” 藥大師收留巫慶峰的時候,已經是他在千歲村落戶幾年後的事,當時巫慶峰已經有十三歲,已經是個懂點事的半大小子。難道不應該是越小越好控製嗎? 聽了胖嬸的問話,煉瑤嘴角凝出一抹冷笑:“你以為他發現這麼難得的體質會不出手?他早就暗中聯係過師兄的媽媽,想要買下他,可是被拒絕了。我現在都有些懷疑,師兄的媽媽這麼年輕就病死,這其中說不定就是他動的手腳。” 胖嬸倒吸一口冷氣,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從來沒想過,藥大師會為了一已之私就對村裡無辜的人下手。現在回想起來,巫海月的死,的確有些可疑。 巫海月,村裡被稱為二叔公的巫四齊的女兒。巫四齊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最小的這個女兒就是巫海月。巫四齊向來重男輕女,巫海月在巫家就是個伺候人的丫環,打小從三四歲開始就要做事。 巫海月長得漂亮,有不少小夥子喜歡圍著她轉。巫家本打算等她長大以後,將她嫁到一個殷實的人家,多換些彩禮錢。 誰知道等巫海月長大,知道家裡的打算,有一天突然就留書離家出走,自己去城裡打工掙生活去了。 巫海月的這一舉動,簡直就是在他爸巫四齊的臉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當時就叫嚷著沒有這個女兒。 幾年後,巫海月大著肚子回了村,卻始終不肯透露孩子的父親是誰。 未婚先孕,孩子還父不詳,這樣不光彩的事,巫家自然不肯認這個女兒。 巫海月也硬氣,並不求著家裡,轉頭就自己花錢在村西建了個房子。這時,村裡人才知道巫海月隻怕這幾年賺了不少錢。隻是這錢是怎麼賺的,她肚子裡的孩子又是誰的,這些都免不了讓人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