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
難得沒有進入睡眠狀態的喬瑜正在小花園裡學習著油畫,在他旁邊,蒙著眼睛的弗蘭德輕鬆地在畫布上鋪墊出大片低調的底色,細致地教導著小魅魔。
“我畫好了!接下來呢?”
喬瑜得心應手地鋪墊出了同樣色調搭配的底色,和弗蘭德的沉穩比起來,他的落筆稚嫩又活潑。
“接下來拿另一根乾淨的筆刷,調出你喜歡的花色,鋪出花卉的色澤。”
弗蘭德邊說邊用豔麗到極致的火紅色在畫布上描繪起來,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了一朵十分耀眼的紅玫瑰,仿佛是從畫布上生長出來一樣,自然地連露珠都能看到。
即使這位聖騎士極力想掩飾自己的心動,甚至不惜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他的畫筆還是泄露了他掩藏不住的愛意:
盛開的紅玫瑰微微傾斜,似乎正在對那個方向的小魅魔訴說著火熱滾燙的心。
喬瑜看了看花圃裡麵盛開著的鮮花,把目光對準了側麵的書房窗台上、先前被弗蘭德小心種進陶罐裡照料的特殊花朵——現在已經結出花蕾的怯生生的月影花。
他邊畫邊在心裡計算著月影花盛開的日子,還有三個太陽日。
說實話,在花蕾冒出來之前,他也不能肯定弗蘭德竟然細心到了這個地步,在他提起之前,就預先種下了這種天然帶著魅魔印跡的特殊花卉!
在他重生後遇到的這些人裡,弗蘭德可以說是最細心,和他相處起來最正常的——除了堅持蒙住眼睛這事。
喬瑜小心的點綴著珠色,心底有些遺憾:如果弗蘭德不是屬於光明的聖騎士,他這種小魅魔一但靠近些便容易被光明的力量灼傷,那他們應該會成為很好的朋友,甚至成年後和這位明顯愛意內斂的騎士在一起也不錯。
但,沒有如果。
小魅魔皺著眉落下了最後一筆,在畫布的邊角簽上了名字——他還是得想辦法離開。
就在弗蘭德收拾好畫布,用魔法完成了晾乾、裝裱,準備放進書房裡好好珍藏的時候,周圍一直人煙稀少的山間小花園房突然被從天而降的碗狀黑霧籠罩。
落地的瞬間,黑霧裡驟然蔓延出了無數的黑綠色藤蔓,詭異陰冷的氣息慢慢吞噬著防護魔法。
“這是……”
喬瑜看到熟悉的藤蔓魔法,不由愣在了花圃中。
“撒迪厄斯,嗬,速度還挺快。”
弗蘭德冷哼一聲瞬間變成戰鬥狀態,手握鐫刻光明陣法的長劍,外麵熟悉的氣息不用看就知道是他那個反應遲鈍的哥哥。
房子的防護魔法還能堅持一會兒,弗蘭德可不想讓戰鬥的餘波把這裡毀滅,溫和地安撫小魅魔去房間裡例行休眠後,他便飛了出去,和暗黑精靈王打成一團。
和先前每次戰鬥時的試探不同,為了確保美人不被奪走,弗蘭德這次不敢再保留,各種從小和哥哥打架鍛煉出來的“不紳士”招數都被一一使了出來。
“弗蘭德!”
僵持半天,互相奈何不了的兩人暫且停戰,尤其是撒迪厄斯,就怕和弟弟爭鬥的時候,美人又被哪個混蛋帶走,心底繚繞著不安。
“阿瑜在你這裡,是嗎?”
“你說的是隻魅魔嗎?對,他是我的小俘虜。”
弗蘭德微笑著說道,而後冰藍色的眼眸再一次睜開,很是無情:“撒迪厄斯,他是我的。”
“你既然沒本事地弄丟了他,就彆想再奪回去。”
兩人一言不合再次打了起來,不過都分了一絲心神在花園房裡的小魅魔身上。
而被暗中關注的喬瑜也還沒休息,他坐在露台上看著灰暗的天空,隱約能看到兩個人在打鬥。
在聖騎士又一次使出了大型魔法“光之淨化”後,大片的黑霧瞬間被清空,兩個身上都掛了傷的男人身影便印入小魅魔的眼睛裡。
真是撒迪厄斯!
他是來找我的嗎?還是黑暗和光明陣營的決戰開始了?
就在喬瑜疑惑的時候,兩道身影也感知到了小魅魔的視線,瞬間默契地停止了打鬥飄然而落,用最帥氣的姿勢停在露台上。
“阿瑜!”
撒迪厄斯輕輕喚了一聲,看到美人失蹤的一個半月裡沒有受到傷害,他提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暴躁的氣息也平穩了些。
“撒迪厄斯,好久不見……”
第一個給自己提供庇護的暗精靈顯然是不同的,喬瑜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說什麼,下意識打了個招呼。
“嗬。”
弗蘭德陰陽怪氣地嗬了一聲,那雙眼睛不知何時又遮擋了起來,不過唇邊含著的一抹冰冷的微笑顯然他的心情並不好。
“見異思遷的小魅魔,你想跟他離開嗎?”
聖騎士聽到兩人熟稔的交談,左手劍尖撐地,右手背在身後攥著,酸裡酸氣地問道。
“呃,如果可以的話,是的。”
喬瑜點點頭,他還挺想念黑森林裡那座自己一點一滴建出的小房子的。
“抱歉,弗蘭德。”
抱歉?
弗蘭德腦子裡嗡嗡的,簡直要失去理智。
“你是光明的信徒,而我天生就是黑暗的小魅魔。我們不合適。”
委婉的拒絕誰都能聽懂。
弗蘭德很想嘴硬說,誰對你心動了?
他的眼睛十分酸澀,嘴角標誌性的微笑蕩然無存。
另一道聲音陡然響起。
“阿瑜,你竟然考慮過和這個該死的、無恥的強盜合不合適?!”
撒迪厄斯瞬間抓住了重點,剛剛還開心美人願意跟他走的心情也消失地無影無蹤。
話一出口他就覺得不妥。
果然,剛剛還滿心傷懷痛苦的弗蘭德瞬間又有了精神,毫不猶豫地摘下蒙眼的布料,冰藍色的眼睛溫柔地看向小魅魔,似乎要把美人刻在腦子裡。
事實證明,這不是一個好主意。
再次被美得不可思議的小魅魔懾服,弗蘭德遺忘了一切,滿心都是那句“不合適”——他墮化之後,不就合適了?!
光明長劍修煉從劍尖處潰散,而聖騎士雪白的頭發也從發梢開始染上不詳的黑色。
然而,就在撒迪厄斯想到了什麼,拉著美人的手準備撕裂回程卷軸時,天地間的一切都被按下了暫停鍵。
露台外,風吹起了花瓣在空中飛舞,嬌弱的片片花瓣停滯著一動不動。
一尊沉睡中的神袛被自己某一絲想墮落的靈魂喚醒,瞬間降臨了凡界。
太陽也無法比擬的燦爛光輝在弗蘭德的身體中升起,冰藍色的眼眸變成了純粹通透的金色,一團光暈朦朧了他的麵孔。
神袛的威壓過分沉重。
他甚至不用揮手,僅僅一個抬眼就能泯滅目之所及的黑暗氣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