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請進。”
埃裡克換了一身乾淨的雪白牧師袍,此時他正靜靜地坐在窗邊的書桌前,天藍色的眼眸專心翻閱著教堂的經典,並用羽毛筆輕輕圈畫標記。他金棕色的頭發熨帖地梳理出流暢的弧度,陽光在他身上籠罩了一層愈發神聖淡漠的微光,讓人不敢冒犯。
“尊敬的埃裡克神父,哈倫偵探吩咐我給您傳個口信。”
仆人低著頭,不敢有絲毫冒犯。
“什麼事情?”
窗邊的神父放下了羽毛筆。
“哈倫先生有急事,隻能先行離去,他說下次再和您來商討解決關於弗蘭克夫人的事。”
“我明白了。”
男人頷首,合上了剛剛翻閱的書籍,精致小巧的純金橄欖葉書簽隻露出了一節葉柄。
“打擾了,埃裡克神父!感謝您的聆聽。”仆人倒退著,恭恭敬敬地離開。
既然沒了耽擱的事情,今日可以儘早出發。
埃裡克慢條斯理地收拾行李,前幾天要不是粗心大意的女仆淋濕了他所有備用的牧師袍,也不會在弗蘭克莊園停留這麼久。
該出發去王都了。
*
城堡,書房。
在閣樓門口被牧師和偵探驚走後,道爾頓便徑直回到了書房,完全沒了招待賓客們的心思。
他推脫自己生病,請總管去陪賓客們釣魚,自己則是不停地在書房翻找著閣樓的鑰匙,一向整潔的書房變得淩亂,讓人不可思議。
“在哪裡!在哪裡!我的鑰匙,我最純潔最美麗的愛人……”
道爾頓著了魔一樣,低聲呢喃著,找遍了書房裡所有的角落依舊一無所獲,那種美人近在眼前卻無法觸及一分一毫的痛苦,幾乎讓他失去理智。
“天呐!親愛的道爾頓,你這是怎麼了?”
昆蒂娜換了一身顏色更鮮豔的女仆裝,她端著一盤甜點,和往常一樣直接推開了書房的門,如同家族的女主人一樣毫不避諱。
“哦,你的衣服……可憐的道爾頓!”
見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繼續低頭沒理會自己,以為又是某種新玩法的昆蒂娜主動粘了上去,第一眼便看到了男人胳膊處被石頭刮破的衣服。
女仆熾熱的吻毫無預兆地落在了男人的衣服破損處,不出預料的話,很快又是一場酣暢淋漓的靈魂交融運動。
然而。
“滾開!該死的,誰準許你靠近我的?!”
本就煩躁不堪的道爾頓厭惡地推開了女仆,低廉的香粉味、黯淡的肌膚、庸俗的臉蛋、不知廉恥的媾合、恥辱的奴隸身份——他竟然和這樣一個女人胡鬨了將近兩個月!而完全忽略了自己那可憐可愛的妻子!
昆蒂娜要是知道他的想法,肯定會大肆嘲諷:結婚幾年都沒和妻子親近過,現在後悔了,倒是把罪過都推到了我這個僅僅和你親熱一個多月的女人身上?!聽起來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可惜昆蒂娜不知道,她被男人毫無保留地用力一推,頓時失去了重心,整個人歪歪扭扭地向後倒去,驚恐地嬌媚的五官幾乎變形。
她伸出的手胡亂地在空氣中揮舞,試圖抓住什麼——砰!
書桌上的一個玻璃擺件被她抓在了手裡,很快一起摔到了地上,碎小的玻璃在她手心割出了比頭發絲還要細小的傷口。
一把黃澄澄的銅皮鐵鑰匙“叮啷”一聲掉了出來。
“竟然在這裡麵!”
道爾頓來不及發火,驚喜地一把抓起鑰匙,一絲一毫的目光都沒有分給昆蒂娜——原來父親把鑰匙放到了這裡麵,看來,父親根本沒打算讓我的妻子能活著離開閣樓……
但,上天眷顧!我還是找到了鑰匙!下一步,就是清理……
“我,我流血了!得去找醫師,留下疤可太不妙了。”
昆蒂娜感知到了男人身上傳出的危險氣息,又驚又怕地認出那鑰匙柄上印刻著閣樓的模樣——不會吧!該死的道爾頓厭倦了我,轉而被那閣樓的瘋子迷了魂?!
她裝出以往在男人麵前的嬌縱模樣,身姿搖曳中快速地離開了書房。
走廊裡,女仆的臉色不斷變幻——不行,我可不能讓一個瘋子奪走道爾頓!那是我改變命運的指望。今早,我差一點就成功地讓道爾頓答應娶我了!
隔著一扇門,道爾頓怎麼也不可能和瘋子親密接觸。隻要那瘋女人死了……就再也不會影響到道爾頓了!
到時候,能站在他身邊的,名正言順的貴族弗蘭克夫人,隻有我!
昆蒂娜腳步一轉,走向了廚房。
沒過多久,女人腳步輕快地抱著一小罐黑油跑到了閣樓門口。通過石門的缺口,她確定瘋子正在床鋪裡呼呼大睡。
昆蒂娜捋起袖子,抓著小罐子通過那個缺口伸進去,輕輕翻轉抖動,黑油淅淅瀝瀝地被灑在門後各處。
願你安息!
一根被點燃的寸長燭芯輕飄飄地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