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主臥。
喬無妄還在沉眠,下午被灌了些藥湯和米粥,呼吸沉穩,也無高熱,醫者預估最遲明日午後能醒。
此處隻有喬瑜一個人守著。
左右無人,喬瑜將淨麵的木盆端到床邊的桌案上,微弱的燭光中,盆裡清澈的水隱約映照出了他現在的模樣:普普通通,凡夫俗子,放到人群中絕不醒目。
年複一年的易容,自己真實的模樣早就遺忘了。隻能說獨孤家族的易容術太好,一次便能保持一年。
而一年前……自己才剛剛被送給有執不久,習慣性地在陌生環境裡保持了易容模樣。
後來差點認了有執為哥哥,也沒想起抹除易容。這種深入骨髓的習慣真是可怕!
在山洞裡的時候,喬瑜就想清楚了:若是今生仍舊不幸早早離開人世,那麼唯一的遺憾,或許就是沒能和有執坦誠相對吧。
一直以來,有執看到的都是假麵……
喬瑜躊躇地摸了摸眼角,終於在燭火燃燒至大半時下定了決心。
少年將隨身攜帶的幾個指寬瓷瓶取出,從傷藥中挑選有用的成分後按比例配好,融入一星燈油和半盆水。
屏住呼吸。
少年仔細地將巾帕浸入乳白色的水中,取出、敷麵,雙手浸沒入水,一刻鐘後取下巾帕,清水洗淨臉部和雙手至肘。
最後把汙水等處理乾淨,和先前一樣靜靜地坐在喬無妄床畔旁邊。
恢複了真容容貌的喬瑜不可避免地有些緊張,坐臥不安,心底似乎有蜜蜂在嗡鳴,怎麼也靜不下來。
不管了!
總不會因為容貌變了就不認我這個弟弟了吧?!
喬瑜放棄思考,直接在床邊雙臂一圍,把頭埋了進去,陷入柔軟的綢緞中一秒入眠。
桌案上的燭火還在靜靜地燃燒,漸漸地,火光愈發縮小,而後化為一縷青煙消散。
屋舍內陷入了徹底的黑暗。
*
半夜三更。
本來安安穩穩沉眠的喬無妄陡然睜開眼,下意識地想喚“阿瑜”,想說府中請了個新廚子,阿瑜可以一飽口福……
然而床榻熟悉的感覺讓他明白自己已經回了府,不再是浮雲崖邊。
床畔傳來輕淺的呼吸聲,有獨特的韻律,熟悉的清幽野蘭淡香縈繞在喬無妄的心扉。
是阿瑜。
彆人很難靠近熟睡的自己。
男人借著月色影影約約看清身形,輕輕的搖搖頭:這樣趴著睡不好,太損傷腰頸了。
而後,他無視了臉上蒸騰的熱意和心底細細密密的竊喜,正人君子般義正言辭地勸告自己:我是為了阿瑜能睡個好覺!
喬無妄就這麼坐起身,而後輕輕將床邊的少年給抱上來,分了一半柔軟的薄被後還細心地壓了壓被角。
他重新躺下,雙目緊閉,被子裡的手指悄悄挪動了幾寸,食指勾住心上人的指尖,心滿意足地繼續入睡。
睡著前,他在心底自暴自棄地唾棄道:呸!什麼正人君子?我就是饞阿瑜的真心!
我要潤物細無聲地追求,讓阿瑜再也離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