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總是和小孩子更為隔代親, 不管是親生的, 還是路邊的。
因為萬幸的這麼句童言, 不少在病房的大人都笑出了聲,或站或坐的瞅著萬幸看, 越看越覺得孩子好看,性格也好,一看就是個聰明伶俐的。
這一來, 不由就有人想問陳曉白的事兒。
可張敏靜這個她們能說得來, 嘮嗑的同輩人還躺在那, 他們就是有心想問, 那也得看著陳曉白還在那直挺挺站著的男人呢。
萬幸看著這一圈不帶惡意的哄笑的眼神, 無奈摸了摸鼻子, 小大人的般的歎了口氣。
現在大人也是真好哄,隨便露出來個小臉兒,馬上就能跟著你一起笑出來。
還覺得你可愛, 這要是上輩子,可不得被人罵沒家教了?
歎氣完畢的萬幸重新走到了窗邊看了看張敏靜的臉色,發現雖然仍舊嘴唇蒼白, 但起碼比剛送來的時候好的太多了。
萬報國這時候上前一步, 輕聲說道,“寶丫,你奶沒事了, 退燒了。”
萬幸點點頭, 沒看太久。
她現在還是個小孩兒身體, 抵抗力比不得大人,尤其是在這醫療條件設施都十分落後的七十年代當中,一個小感冒都可能要了一條命。
張敏靜的病情,她還不知道是病毒性的還是因為風寒感冒拖久了沒好引起的,不能貿貿然就湊過去,萬一被過了病氣,那可不是鬨著玩兒的。
誰病誰知道。
一家人吃完了飯,牆上掛鐘也都快三點了。
來看完了老人,緊接著就要回去再繼續煮下午的飯菜,來來回回這麼顛簸,要不是萬家人多,也真的是受不住。
陳曉白臉上有些疲憊的神色,她早上一早就起了,緊接著就是張敏靜病倒,一直到下午,一根弦都是緊繃著的,這會兒知道老人病況平穩下去,終於忍不住,懷裡抱著萬幸,蹲在牆角開始打盹。
萬幸看著心疼,伸手摸了摸陳曉白的臉。
可能是因為皮膚太白,陳曉白眼睛底下的青黑也就更明顯。
可這醫院標配的就沒幾個凳子,萬幸看了一圈,也就在先前說話的那個老爺爺邊兒上看見了一個空的。
她眼睛一亮,掙脫了陳曉白的手滑了下去。
陳曉白睡得迷迷糊糊,雙手掙了一下,沒抱住萬幸,卻也沒能睜眼醒過來,皺著眉毛,頭一歪繼續睡了。
萬幸蹬蹬蹬的邁著小短腿兒走到那個老人窗邊兒上,看著他一手吊瓶一手放在肚子上閉目養神的模樣,歪著頭喊了聲,“爺爺!”
童聲清脆,在這一片天地裡像是突然注入的一汪清泉一樣。
劉念白立刻就醒了,雙眼清明,看著萬幸的時候,臉上的神光沒能完全收回去,有種看破於世事的了然和精明。
隻不過是瞬間,他就調整了過來,笑了笑,說道,“娃娃有啥事?”
“您的凳子能給我用用嗎。”萬幸認真的說,一手已經摸到了凳子上,“我娘好累的,她很早就起床了,要準備一家十幾口人的飯菜,還要照顧生寶寶的四伯娘,還要趕路好久好久,走那麼遠的路走過來。”
劉念白笑盈盈的看著。
萬幸最後補了句,“我娘真的好累的。”
這下忍不住了,劉念白揮揮手,“行,你拿去吧,給你娘休息。”
“謝謝爺爺!”萬幸拖著凳子往哪邊走。
陳曉白得了個凳子,終於能趴在床邊睡會兒,不再像是剛才一樣那麼的窩憋。
萬幸出了口氣,剛一回頭,就發現病房裡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一個黑煤炭。
黑是真的黑,而且是那種十分健康的黑色,飽經風霜的臉上甚至還有太陽饋贈的反光,大冬天的都隻穿了一件綠色的薄軍裝。
可饒是如此,男人身上的那股氣勢也經由那身本就代表正直的軍裝全數散發了出來。
“呀,是車上的伯伯。”萬幸坐在萬中華懷裡,有一下沒一下的提著腿,看著進來的人。
那人按照腳程來說,應該是隻會比她們兩人快不少,到現在才過來,應該是中途去辦了什麼事情。
他帶著的行李隻剩下了一小件,應該是給了什麼人了。
萬幸靜靜的看著,那男人應該和老人是相熟的。
過了會兒,萬幸‘咦’了一聲。
不光是相熟了,估計是父子吧?
她眨眨眼,不好冒昧的問,但是看了一會兒,能看清這男人的臉之後,她也就更加確認了。
男人和老人足足有七八成相像,要不是太黑,加上老人歲數也大了,恐怕就跟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人都看過了?”劉念白一手放置在小腹上,一邊輕聲問道。
“看過了爸。”男人把手裡的東西拿出來,是軍用的小飯缸,裡麵裝著的湊巧就是萬幸來的時候,和陳曉白去過的那家麵館裡的麵,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白麵饅頭,和一些紅蘿卜拌的涼菜,能聞到香油的味道。
這種味道最是勾人,饒是萬幸已經吃過飯了,都不由吞了吞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