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是吧,方阿姨。
這一句話再一次在耳邊響起的時候, 就宛如一道驚雷一般, 讓方玉雅渾身一震。
一句話帶著她仿佛又回到了曾經的瞬間,當年那個穿著嶄新的虎頭鞋, 漂亮的仿佛是年畫娃娃一般的小女娃活靈活現的站在她麵前, 笑意盈盈的問她。
——“方阿姨, 好看嗎?”
她遍體生寒,幾乎是下意識的抬起頭, 望向了那即便是站著也不比她高出太多的, 身材已經開始抽條了的小姑娘。
她腦海中幾乎是瞬間想起了一個詞:多智而近妖。
從前她偶爾覺得萬幸很邪乎, 可更多的也就是一種感覺,曾經有心她想討好萬幸, 卻莫名其妙的總是不敢上前, 因為這小姑娘黑白分明的眼睛總會讓她覺得自己仿佛此地無銀三百兩。
可現在, 卻是實打實的, 讓方玉雅覺得心底都升起了一股寒氣。
萬幸撇撇嘴,把手裡的棍子一扔,從地上撿起自己的小書包, 拍拍塵土,扭身走了。
看方玉雅那一身的釵環首飾, 也該知道沈榮思沒有做到恩斷義絕,否則等著方玉雅的,絕對不是現在她還有心思再去想著要如何去賣慘的光景,她會真的很慘。
可就是這樣, 方玉雅反而會更難過。
畢竟方玉雅家裡還有臥病在床的父母,剩下的這些東西,雖然看著寶貴,可如果真的是急賣,反而不好賣,隻能降價。
方玉雅如果不想她父母因此喪命,即便是再不舍得,也得把那些東西全都給典當了,日日夜夜都要為此奔波疲勞,真正意義上的身心都會受到重創,現在還有心思想這些沒用的,也不過是因為時間還沒到罷了。
也隻可惜了,方玉雅也算是握了一副好牌,能搭上秦家,可惜一手好牌打了個稀爛,自欺欺人這四個字,被她也算是貫徹的淋漓儘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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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回家,萬幸身上多了些不該出現的灰塵,自然就被一群大人揪住好生詢問了一番。
就連萬誌高都一臉憂心忡忡的模樣,皺著小眉毛繞著萬幸轉悠,“寶姐寶姐你是不是摔了呀?哪裡疼不疼啊?”
萬幸啾了他一口,萬誌高捧著臉一臉蕩漾的跑去給萬幸打水洗手洗臉,也顧不得再追問彆的了。
萬幸這才笑眯眯的把手攤開,衝著陳曉白滿臉無辜的說,“媽媽我手上好像紮到木刺了,你幫我挑出來吧。”
陳曉白和秦千汐頓時如臨大敵,也顧不得再追問了,當下開燈的開燈,找手電的找手電,翻針的翻針去了。
鬨了一會兒,萬幸這才略過了方玉雅,將遇到了老孫頭的事情給說了一下。
陳曉白一陣的詫異和高興,說道,“孫爺爺答應去看賀家大哥了?”
萬幸點點頭,笑眯眯的說,“對呀媽媽。我約好了明天下午放學去找他——你們跟我一起去吧?咱們帶上點禮品,我正好要給賀家爺爺去送照片。”
一早就說了要去送賀知洲的照片,但是每次都因為些雜七雜八的事情耽擱下來了。
她一個人也不好貿貿然的登門,照片在手裡攥了這麼久,也是時候過去溜達溜達了。
這下輪到陳曉白有點緊張了,說道,“這麼急?這大晚上的……”
“也不用帶什麼。”萬幸想了想,說道,“就帶點糕點就行,知洲哥哥他們家什麼也不缺,不如就帶點樸實的東西,畢竟咱們是帶著大夫上門的,不是求人辦事的。”
一開始的姿態也不必放的太低,畢竟按照賀知洲說的,老爺子一輩子自律慣了,也習慣了辛苦,帶那些花裡胡哨的反而多此一舉。
萬幸想到這裡才一托下巴,心想這賀知洲如意算盤打的倒是挺好,什麼都給算齊全了啊。
陳曉白想了想,覺得也是。
然後她一合計,跟秦千汐商量了一下,兩個人便打算明天親自下廚,做幾道親手做的糕點小吃,乾淨又有誠意。
而話又說回來,秦千汐不知道老孫頭是誰,不由有些迷茫,說道,“寶寶,孫爺爺能治好賀家大哥嗎?”
“不知道呀。”萬幸一攤手,滿臉無辜。
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她才做了兩手準備——看病不成,起碼還能去送個照片,證明自己不是過去蹭飯的呀。
兩個母親聽見萬幸這麼說,頓時麵麵相覷,滿臉的問號。
萬幸歎了口氣,摸了摸兩人的頭,說,“不過我今天聽見柳爺爺喊孫爺爺叫師兄,估摸著手藝……不是,醫術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吧?”
這一下,陳曉白有些驚訝了,說道,“孫爺爺是柳先生的師兄?!”
萬幸點點頭,“嗯呐。”
具體有什麼恩怨糾錯的她也不知道,但相比背後也有好多好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故事。
萬幸打了個哈欠,洗漱完畢之後就回房間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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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惦記著事兒,萬幸一下課便飛奔前往了校門口。
因為今天要登門拜訪,陳曉白和秦千汐特意換了新衣服,打扮的也十分端莊。萬幸隔得老遠,幾乎沒辦法將陳曉白和曾經在鄉下時,連一件好一點的衣服都不怎麼舍得買的女人聯係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