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慎寧若有所思,路安三下五除二把手中的甜筒啃完,舒坦地呼了口氣。
空調和冰激淋簡直就是夏天的救星啊。
四塊錢一個,買了不吃虧買了不上當。
不像在古代的時候,吃個刨冰還得是主子的恩賜,激動的跟過年一樣。
她將手上的垃圾丟掉後,見傅慎寧還盯著甜筒,不吃,撅了撅嘴:“沒毒,放心吃吧,再不吃要化了。”“所以,後來商會上突然有大批冰的出現,是你給傅慎齊出的主意。”傅慎寧平白無奇冒出來的話,讓路安表情一怔。
她原本輕鬆的心情向下墜,她沒說話。
傅慎寧又平平地說了一句:“連火/藥也是你給他出的主意吧。”
路安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轉移話題:“走吧,等會太陽大了,回去要熱死了,早點買完早點回去。”
傅慎寧卻不肯放過她:“柒流,敏敏死了。”
路安原本打算邁開的步子,徹底釘死在原地。
她原本漂亮的眸子裡,再也沒有了笑意,也沒有了被他氣極後的薄怒,有的隻有無儘的詫異,他聽見她破碎的聲音從喉嚨裡擠出:“你...說什麼?”
傅慎寧在這一刻,覺得自己像個劊子手,但他還是舉起了那把刀:“你還在的時候,敏敏嫁到了大商,是我,你,還有傅慎齊送她走的,”他注視著她的眼睛,往前走了一步,兩個人站到了電梯的轉角,遮掩起來,“你不知道的是,你走了以後第次年,傅慎齊帶兵出征了大商,敏敏殉國了。”
她站在城牆上跳下來了,穿著她最愛的那條紅裙子。
在我眼前,綻放了。
我卻沒能救她。
路安不說話了,她猜到了,她猜到了傅慎寧沒有說出口的話。
她穿到古代,兢兢業業,從不肯透露多透露一絲一毫多餘情感,敏敏是她為數不多的意外。
傅敏和傅慎寧是一對雙生子,整個皇室女孩並不多,她就是受著萬千寵愛長大的。
肆意張揚,卻不任性。
路安剛進王府的時候那具身子才十歲,而她自己的心理年齡也不過二十二歲,十四歲那年,她第一次有脾性,跟她的直屬上司嬤嬤頂了嘴,最直接的後果就是,挨了五十板子,被主子賞的,這其中有多少彎彎弄弄,她幾乎是當時就想到了。
挨打後,沒有人給她請大夫,一個丫鬟而已,是死是活沒有人在意,她躺在柴房裡靜靜等死的時候,看到了傅敏。
傅敏是跟家裡人賭氣,躲到柴房的。
如果沒有她,路安應該挺不過那一天,她找了向來寵愛她的哥哥傅慎寧,傅慎寧對一個丫鬟並沒有多大興趣,聽到傅敏的話後,大手一揮找了個大夫給她醫治,才撿回來了半條命。
也是因為傅慎寧的這一動作,被府裡的夫人們看到,像是發現了她的利用價值,沒過多久,她就像個沒有生命物件一般,賜給了傅慎寧當丫鬟,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也就是那一年,她終於學會了徹底埋葬掉骨子裡的所有不符合那個時代的性格。
接下來的那些年裡,她在傅慎寧的身邊認識了傅慎齊,也跟傅敏的關係越來越好,傅敏有著超越那個時代的思想。
路安很羨慕,她以為傅敏是自由的,她以為傅敏是空中鳥,而自己是籠中鳥。
路安在籠子裡仰望著她。
她以為敏敏會嫁給自己喜歡的人,遊曆四方,過好這一生,過得和那樣時代所有的女子都不一樣的日子。
直到傅敏被和親的那一年,她才知道,那個時代的女子,是沒有真正的自由的,無論誰都一樣。
籠中鳥。
隻是籠子的大小不同而已。
路安還記得敏敏和親的前一天,喝的爛醉,衝到她的房內,抱著她笑著對她說:“柒流,我要走,你要祝福我啊。”
她笑得好像遠嫁他國隻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情。
路安說不出祝福的話,她感覺喉嚨被什麼堵住,鼻頭酸酸的。
傅敏卻不在意,接著問:“你知道我當時為什麼要救你嗎?”
路安搖頭,敏敏笑得很是明媚:“因為你的眼神裡,有光,有著傲氣,不像丫鬟,你是看不起這裡的,我很好奇,”敏敏醉的厲害,聲音越來越小,抱著她的手力道沒有鬆,湊仔她的耳邊,呢喃著,“可是那樣的光,我隻見過一次,然後它就熄滅了,這麼多年了,我重來沒有見過它再次燃起。”
她最後幾個字沒有用力吐詞,路安卻聽懂了。
她在替她惋惜。
“柒流,傅慎齊,你們不適合,他是個有野心的人,而你要的不過是自由而已。”
這是敏敏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一語成讖。
她回來了,她卻永遠留下了。
路安的眼圈紅了,她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用力攥住,攥得她喘不過氣。
“傅慎寧,”她紅著眼,第一次叫出了他的名諱,“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
心底的那根弦徹底斷了,路安的大腦混亂得像是漿糊,開始口不擇言:“你是在怪我嗎?你是來替敏敏找回公道嗎?我又有什麼權利,我由始至終,不過你們手中的一個物件,一個玩意,想起來就逗一逗,逗著逗著發現還有點利用價值,利用完了,就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了,不是嗎?”
她有著無儘的委屈,麵前的人在質問她。
路安眼眶裡的眼淚已經溢滿,她趕在眼淚淌下來之前轉過身,不再管身後的人,大步離開。
留在身後的人獨立站在原地,直到她走遠,站在哪裡的傅慎寧才開口:“不是,沒有怪你,沒有人怪你。”
我隻是想告訴你,傅慎齊不值得。
說出口的話,沒有說出口的話,路安都聽不見了。
她已經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