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倩出了會神,走到床邊,坐在下麵的椅子上,指尖劃過桌麵,真好啊,她能擁有一張自己的課桌了。
她沒能想過,這天發生的事,會被之後的室友當成笑話講。
夾雜著鄉音的普通話;那些她以為嶄新卻被人嫌棄的衣服;沒有墊被,直接鋪著涼席的床板;還有腳下那雙穿了太久太久的球鞋,都在彰顯她與彆人的不同。
開學過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沒能融入宿舍那個小小的團子。
她們說的電視,她沒追過;她們喜歡的明星,她不知道是誰;她們說的零食,她沒吃過;她們談論的地方,她沒去過。
好在她也不在意,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著她。
她滿十八歲了,偶然從彆人口中聽到了勤工儉學這幾個字,她上了心,在學校外找了份兼職,工作很辛苦,每天要到晚上十一點,周末甚至需要通宵,可是卻是周圍工資最多的,每個月兩千五,這於她而言,是一筆巨款,她需要這筆錢,自然不會計較這份工作將占用自己多少時間。
她除了上課,就是打工,和寢室裡的人越來越疏遠,也就不知道彆人在寢室是如何編排她的。
如果那天,沒有提早回去,也許就不會聽到了,隻要沒聽到,她就可以裝作不知道,可是上帝好像不眷顧她。
第一次領到工資的時候,楊倩拽著手上那二十五張紅色的錢,突然有了一種欣慰的感覺。
她開學的時候,為了省錢,隻買了一床涼席,一襲薄被,店裡最便宜的,甚至連枕頭都沒買上一個,就這樣也熬了過來。
她揣著錢,給村裡有電話的人家裡去了電話,她想找陳根,告訴他,她一切都好,不用擔心。
鄰居掛斷電話去喊人,楊倩就站在電話亭,等著鄰居回電,她想著給楊根買一個手機,她看到寢室裡的女孩用的智能機了,可以對視頻,她覺得自己需要給楊根買上一個,這樣方便他們以後聯係。
電話過了一刻鐘,才回播過來,聽到楊根的聲音的時候,她很開心,她告訴他:她能賺錢了,她一切都好,不要太擔心。
楊根也在電話那頭碎碎
念:要跟室友處好關係,多在寢室做些事...
掛斷電話後,楊倩想了許久,去超市買了零食,這是開學以來,她第一次奢侈,她打算請寢室的其他女孩吃東西。
等她拎著袋子,走到宿舍門口時,門是虛掩著的,她剛打算推門,聽到了裡麵的聲音。
“你不知道,我第一次來,她在廁所裡麵,廁所都沒衝乾淨,真是惡心!”
楊倩伸出的手,頓在了空氣中,裡麵的人,嘴裡談論的人是</p她,她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明白了。
裡麵有笑聲傳來,鑽進楊倩的耳朵裡。
“土得要死,普通話又說不清楚,晚上睡覺還打呼,真的,我睡她隔壁床,真的要煩死了。”另一個聲音傳來,緊接著有人特意學著她的聲調說了什麼,裡麵哄笑一片。
“彆說,每天早上把寢室還整理得乾乾淨淨,主動幫我們帶飯,這討好的意味也太明顯了吧!”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唄!大家苦慣了吧!”
楊倩站在門外,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土嗎?
這不是她最好的衣服,不是她最好的鞋子嗎?
打呼嚕也是罪嗎?土也是罪嗎?
其實窮才是原罪吧!
接近二十歲的姑娘,最該像花兒一樣綻放,她們初初離開象牙塔,對什麼都抱有渴望,又對任何不美好的事物,投去嫌棄的目光。
她們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語,會怎樣傷害彆人,她們隻遵循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想法,最單純卻也最傷人。
楊倩被人嫌棄了,因為自己的格格不入,因為自己的貧窮,她被人排斥在了屋裡這個小世界裡。
她沒想過屋內的人會喜歡她,可是為什麼會這樣,她成了她們口中的談資呢?
她拎著那袋零食下了樓,一個人坐在學校的湖邊,看著黑漆漆的湖麵,心底有種說不上的感覺。
她拆了一包巧克力,塞進嘴裡,甜的,裡麵還有什麼脆脆的,真好吃。
楊根和齊董蓮一定沒有吃過,她吃了一口就停下了動作,給他們寄回去吧,他們肯定舍不得買,但是真好吃啊。
到時候和手機一起寄回去吧。
她在湖邊坐了很久很久,才拎著那袋零食回去,宿舍裡的座談會應當是已經結束了,她們各自在忙活自己的事情:刷電影;護膚或者做瑜伽。
見到楊倩回來,交換了一個眼神,又心照不宣地選擇了沉默,沒有人願意開口和楊倩說話。
楊倩深呼吸了口氣,她把購物袋捏緊,換上一個笑容:“我買了零食,你們要吃嗎?”
她還是問了出來,即使她聽到了那些話,可是楊根說,要跟室友處好關係。
“不用了,刷牙了。”
“這麼晚了,就不吃了。”
“就是,你自己留著吃唄,這還是第一次見你買零食,你就自己留著嘗嘗鮮吧!”
最後一個人的話說的並不好聽,楊倩沒說話,把零食塞進自己的櫃子裡,又拿出一套衣服,進了浴室,準備洗澡。+;;;.
她進去以後,宿舍又熱鬨起來。
“王可,你最後那句話也太剛了吧。”
“不是事實嗎?再說怕什麼,受不了就去找老師調寢室啊,我還不想跟她住呢。”王可的話裡,滿是不在乎。
他們沒有避諱什麼,楊倩聽到了,卻又隻能裝作不知道。
真的調寢室嗎?還是衝出去
,正麵吵架,她都沒有這份勇氣。
這麼多年,齊董蓮說的更難聽的話,都忍受下來了,怕什麼,四年,很快的,總會過去的。
沒必要叫楊根白白擔心,所有的不幸,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的。
她這樣安慰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最難過的莫過於:她相信一切都會變好,而你卻提前預知了她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