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高適像是想到什麼:“太白兄,你的《把酒問月》裡麵也有一句‘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這是不是有……抄襲?”
李白輕聲咳嗽:“這是讀書人的事情,怎麼能叫做抄襲?要你這麼說,那我跟王維都寫了一句俠骨香,那我們還互相抄襲了?
這麼寫的人太多了,是你見的太少。”
高適哦了一聲,有些恍然:“原來如此。”
李白望著天幕,懷揣著好奇之心,到底什麼樣的詞才能讓後人都不敢寫中秋詠月詞?
緊接著,他眼睛亮了起來:“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
“蘇軾想去天上卻覺得太寒冷,並不貪戀月宮的美麗,感覺還是人間好,難得有這樣肯腳踏實地的人。換成是我,早就要上月宮逍遙快樂去了!”
高適忍俊不禁:“太白兄,你太促狹了。”
李白臉上含笑,喝了兩口酒,倍覺暢快淋漓,心中有些滿意,可不多。
“這上闋寫得不錯,可是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還不能被稱為千古第一詠月詞吧?”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這句話確實有哲理。
不過張若虛寫過“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李白也寫過:“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
這些千古名句都問得離奇,問得超脫。蘇軾到底是泯然眾人。
可是緊接著,天幕把詩詞的下闋放了出來。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彆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李白看著看著,眼神忽然一滯,握酒杯的手不自覺捏緊,突然長長歎息:“千古第一詠月詞,當之無愧。”
高適還在品其中的味道,沒有李白反應這麼快,便好奇地問:“怎麼說?”
李白:“我以為蘇軾會表達不能團圓的憤懣和不滿。
結果他說——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蘇軾希望天下人都能圓圓滿滿,即使相隔千裡也能欣賞月亮。誰讀到這種豁達開朗的詞不覺得高興呢?”
連李白都被勾起了思鄉之情。他自從離開四川之後,已經很久沒有回去了。
蘇軾不拘泥於小家,目光放在大家上,格局直接就打開了。
高適聞言有些感慨:“天幕說蘇軾這位詩人樂觀豁達,我還沒什麼感覺,被你這麼一說,我突然感覺他挺好相處的。恨不相逢同時,和他一起遊遍山川。”
李白聞言,眉毛微挑:“怎麼?和我玩不快樂?”
高適小聲說道:“……每次出去玩的時候,我們一不留神,你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害得我們好找。”
李白天性散漫不羈,往往會被一棵樹一朵花所吸引,便甩下眾人一個人玩去了。
他學過劍法,身體強健,弱一點的文人還真的跟不上他。
李白:“……”
天幕放出了完整的《水調歌頭》,引得無數人拍案叫絕。
那些之前有些看不起蘇軾的人紛紛閉麥。光是這首詞裡透出的文采,蘇軾就甩了他們無數條街。
千古第一詠月詞,當之無愧。
最妙的是,天幕不單單是放了這篇文章,還放了當代著名女星唱的歌曲。
女明星低吟淺唱,流露-出哀婉的意思,能輕易勾出遊子的思鄉之情。
不僅有詩文,還有音樂,猶如王炸一樣投入各大世界,驚-豔了無數人。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蘇軾把這種感情熔煉為語言的結晶,這短短十個字寫透了天下離彆之情,也飽含-著人類最樸素的願望。
再也不用擔心以後中秋找不到詞來eo!
很多人都在學著哼唱這首詞,連小孩都不例外。很快傳遍大街小巷,沒有人沒聽過。
蘇軾的詞以另一種姿態在無數時代重新活過來。
很多文人也生出了向往之情,不得不說,他們好想成為蘇軾的弟弟!
能有一個大詩人哥哥,就能經常出現在他的詩文裡,可以搭名留青史的順風車,太爽了!
曹操的兒子曹植望著天幕,心中觸動不已,看向自己的哥哥:“阿兄,你我二人都擅長詩文,也是一母同胞,而且不曾分離,和蘇軾兄弟二人何其相似?”
“我們倆的兄弟情會不會也變成一樁千古美談呢?”
曹植給他哥哥寫了無數詩,簡直是大寫的兄控,目前曹丕還沒有稱帝,他們兩個關係還算不錯。
曹丕冷眼看著興奮的弟弟:“比起我們的兄弟情,你和你嫂子的名氣才更高吧?我記得那李商隱可是直接用了你們的典故啊。”
曹植:“……”
這天還能不能繼續聊了?
曹植心中不滿,撇過頭去,不想說話了。
真是羨慕蘇軾兄弟那麼和諧的兄弟情啊!
人人都在羨慕蘇轍有個好哥哥。因為隻要去了解《水調歌頭》,就避不開蘇軾的弟弟。
蘇轍望著天幕,有些惆悵,哥哥寫《水調歌頭》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可感動之情依舊盤旋在他的心頭,至今沒有散去。
蘇軾是在被貶謫到黃州之後,碰上了張懷民。
這個時候,他的弟弟蘇轍其實並不是什麼高官。或者說,從前是,但是蘇轍放棄了。
在烏台詩案之中,蘇轍主動提出要交出自己的官位,替哥哥贖罪,所以也被牽連,如今正在江西當鹽稅小官。
妻子史氏看到蘇軾所站的高台的名字,微微睜大眼睛:“夫君,我記得這名字好像是你取的。”
人們都說蘇軾深情,其實蘇轍更深情。宋朝官員納妾養歌女成風。可蘇轍一生隻有一個妻子,從來沒有納過妾。
蘇轍頷首:“我曾經在密州找到了一個廢舊的高台,取名超然台。兄長從杭州到密州當官,其實也是想跟我近一點,共賞超然台的風景。
結果那年中秋,我們同在山東,他在密州,我卻在濟南。
所以兄長隻能獨自寫下那一首《水調歌頭》。”
妻子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因為蘇轍向來寡言少語,非常沉穩,很少如此情緒外露。
妻子驚訝地說:“原來如此。那這首詩怎麼不多寫一點你呢?隻有序裡麵寫了一句兼懷子由。”
蘇轍被打開了話匣子:“其實不止。
我們兄弟曾經在一個雨夜,一起讀韋應物的詩詞——‘安知風雨夜,複此對床眠’。我們二十三歲之前從未分離,便許下願望以後也要對床眠。”
“因為我不在,沒有辦法對床眠。所以哥哥寫下了——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妻子恍然大悟,為他們的兄弟情誼動容:“原來如此,不知道你兄長他現在在黃州怎麼樣了?”
蘇轍看著天幕上演員輕薄的單衣,有些觸景生情:“他在黃州幾乎沒什麼俸祿,要靠種田來養活一-大家子。我上次去看他們的時候,見他們穿得非常單薄,我們寄點銀兩和衣服過去吧。”
賢惠的妻子自然沒有說不,答應下來,笑著安慰道:“想他了是嗎?他都說了,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你們即使不在一個地方,一起中秋看月亮也算團聚啊。”
蘇轍陷入沉默。
之前的中秋節,他哪裡有看月亮?
憑哥哥這拉仇恨的能力,難保不會再來一次烏台詩案。
俗話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他夜晚都在挑燈夜讀,研究王安石變法的細節。
唉,他太難了
【這些年,蘇軾在杭州修建河堤,在密州治理蝗蟲,在徐州治理水災,政績非常好,於是就被他的政敵所嫉恨了。
他們一直想趁蘇軾病,要他命呢。
巧的是,蘇軾這個人,他向來直言不諱,誰都敢懟一句,眼裡揉不得一點沙子。
他上任湖州的時候,給皇帝寫了份奏折《湖州謝上表》,講一講自己乾的事情。他裡麵就懟了新黨,“愚不適時,難以追陪新進”。
“新進”是指那種突然升遷的無能之輩。
好家夥,這新黨一聽,居然敢罵我們!
他們翻閱蘇軾這個文壇大佬的文章,找到了很多批評變法的東西。
比如王安石變法操之過急,直接禁止私鹽,導致百姓三個月沒有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