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第 204 章(2 / 2)

然而如何深挖,她卻找不到頭緒。

穆冰瑩輕歎一聲,放下信紙,揉了揉睛明穴。

都說女人生孩子是去闖鬼門關,闖完之後整個人心態會發生很大變化,她生的順利,沒覺得心態有什麼變化,難不成這份該有的變化跑到顧長逸身上去了?

夜深了,月亮隱於雲層。

實在想不通,穆冰瑩將信收起來,關了台燈,回房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睡前憂思太重,穆冰瑩夢魘了。

夢到了剛結完婚後的那場心臟手術,做的不是簡單的股靜脈封堵術,而是開胸大手術,她躺在手術台上,胸前鮮血淋漓,葉豐醫生緊張地滿頭大汗,嘴裡不停喊著什麼,卻怎麼也止不住她胸前的血。

血逐漸流滿了半張手術台,暗紅色的血一滴一滴往下滴,能聽到滴水聲,也能看到地上那灘血的範圍越來越廣,她由心底恐懼,察覺到生命在流逝,一種待宰羔羊般的無助蔓延全身,卻因打了麻藥不能動。

就在無助的感覺到達頂峰時,顧蔚陽忽然哭出聲,喊著“媽媽”。

穆冰瑩猛然驚醒,呼吸變得前所未有的急促,不待反應,便下意識翻身去抱兒子,“陽陽,不哭不哭,怎麼了?”

黑暗中,聽到媽媽的聲音,顧蔚陽哭聲漸止,抱著媽媽的手臂往她那邊爬,鑽進溫暖熟悉的懷裡。

穆冰瑩打開床頭燈,看著趴在懷裡抽泣的兒子,輕輕撫了撫他的小背脊,“不怕,陽陽不怕,是不是忘記我們回家了,到了爸爸媽媽的房間門裡了?”

顧蔚陽還不會講話之前,就不怎麼哭,會講話會走路之後,哭的次數更是一隻手都能數得出來,隻在當時剛到首都,換了新房間門半夜哭過,穆冰瑩以為這次也是這個原因。

聽到門外傳來動靜,知道是羅慧也被兒子吵醒了,穆冰瑩對外喊道:“小慧,不用來了,陽陽沒事。”

“好。”

穆冰瑩將孩子抱到身上,拿了手絹給兒子擦乾眼淚,“這是爸爸媽媽的房間門,也是我們陽陽從小睡到大的房間門,陽陽不記得啦?”

顧蔚陽在媽媽身上轉頭,看著床頭櫃上,台燈下的一家三口照片,伸出短短肉肉的食指,“爸爸。”

“是爸爸。”穆冰瑩用下巴蹭了蹭兒子的額頭,“有爸爸在,陽陽是最安全的,不怕不怕,陽陽安心睡覺覺。”

顧蔚陽哭完的眼睛就像是水洗過一樣,澄亮透澈,一直趴在媽媽懷裡,轉頭看著的全家福裡的爸爸,時不時還嘟囔著“爸爸”。

穆冰瑩輕輕拍著兒子後背,等再次把兒子哄睡之後,透過窗簾,隱約能看到外麵昏暗的天色,這會兒才想起自己剛才的夢魘,抬手撫了撫額頭,發現發根的頭發都已經汗濕了,身上也出了不少汗。

她沒有再睡,把兒子平放在身邊,蓋好被子,盤腿坐在床上開始瑜伽冥想放空,調整過於緊張的大腦皮層,決定以後不能在睡前深思那麼多事。

天亮了之後,穆冰瑩抱著洗漱好的兒子下樓,帶他一起給雞鴨鵝喂食,幫玫瑰花澆水。

食堂早飯都是饅頭水煮蛋麵條,羅慧早上起來煮了小米粥,炒了嫩雞蛋,又去食堂打了早飯。

夜裡哭過的顧蔚陽,醒來後特彆黏著媽媽,昨晚剛被眾家屬稱讚表揚過的自己吃飯厲害,也失了效,不但不肯自己動手,還不讓羅慧喂,必須得坐在媽媽懷裡,讓媽媽喂。

兒子難得這麼缺乏安全感,穆冰瑩沒有強行推開他,抱著他喂他吃完了半碗饅頭泡小米粥,一個炒雞蛋。

肚子吃飽了之後,顧蔚陽就從媽媽腿上滑下去了,一個人跑到客廳沙發上玩小時候玩過的積木玩具。

沒過多久,島上小孩子們都來找顧蔚陽玩兒,很快融入到一起去。

穆冰瑩今天就是要和羅慧把家裡再好好收拾一遍衛生,太陽很好,櫃子裡的被子毯子床單都要拿出來曬一曬。

不知道是穆冰瑩剛回來,島上家屬覺得新鮮,還是因為穆冰瑩去讀書,又自己在家,家裡沒個長輩,讓家屬們覺得“憐愛”,總之還沒到中午,各家就把飯送來了,有魚有肉有蝦有小炒,食堂周班長也單獨燉了骨頭湯給送過來,讓她們餓了就往湯裡下麵條。

一連兩三天都是這樣,臨近年關,家家戶戶都在備年貨,也不缺肉菜,可是美了穆冰瑩三人。

白天家裡熱鬨得很,從早到晚家裡就沒缺過聲音,穆冰瑩也沒閒下來過,一般下午會去看書寫文章,儘量不在睡前去用腦過度。

然而每隔一天,穆冰瑩還是會夢魘。

這幾天,她夢到的不再是自己,而是戰場上的顧長逸。

夢到他跟人搏鬥,夢到他帶隊攻敵,夢到他自信的笑,也夢到他受到伏擊。

今天晚上,她夢到了顧長逸中了敵人圈套,被子彈擊中小腿,還被敵人追擊。

穆冰瑩呼吸急促,睜不開眼睛,看著顧長逸在叢林間門奔跑,後有追兵,前方有新的埋伏,隻要再往前幾步就要掉進有滿是刀尖的坑裡,她急壞了,想要呐喊,卻發不出聲音。

偏偏不知道從哪個地方一直傳來另一道聲音,讓她去救他。

穆冰瑩已經夠著急的了,還被這道聲音一直催促,在手術台上被麻藥束縛的無助感越來越強烈,急得渾身冒汗,卻隻能眼睜睜看著顧長逸踩進敵人埋伏坑裡。

眼前一片血紅,頓時驚醒。

黑漆漆的房間門裡,不斷回想穆冰瑩沉重的呼吸聲,久久無法調整為正常。

穆冰瑩打開台燈,看著兒子睡得香甜,掀開被子下床,走到衛生間門,開燈後看到鏡子裡滿頭大汗,發絲散亂的自己,幾次夢魘,讓她的皮膚沒有剛回珠市那樣紅潤飽滿了,眼下已經有了一層淡淡的烏青。

走到洗手台前,用冷水洗了一把臉,擦乾淨之後,回到房間門,卻不想往床上躺了。

穆冰瑩打開衣櫃櫃門,看著裡麵掛著一排的軍裝,伸出手輕輕撫摸軍裝衣領,最後拿出一件顧長逸最常穿的軍綠色常服外套,披在肩頭,走出房門。

下樓到客廳,穆冰瑩從酒櫃裡拿出紅酒,倒了半杯,端著走到落地窗前,鼻尖忽然聞到一股花香,才發覺玫瑰盛開了。

打開院子裡的燈,推開落地窗門,走到玫瑰花叢前。

看著夜間門盛開的粉色玫瑰,穆冰瑩緊了緊身上的軍裝外套,閉上雙眼感受被顧長逸包圍的溫暖,眼眶不禁微微濕潤,低頭掀起衣領,貼上自己的唇。

半杯紅酒喝完,情緒得到緩解。

穆冰瑩回想夢裡的聲音,讓她去救顧長逸的聲音,已經不止今晚出現。

一次不在意,兩次不在意,三次四次,讓她忍不住覺得沒那麼巧合。

她沒往鬼神之說上麵去想,知道這是心底最深處壓抑的想法在作祟。

自從聽顧飛躍說了要去當戰地作者,她就動了這份心,或許是在他說之前就有了這份心,早在結婚前,看到戰地作者們寫的文章,每一次看,每一次她都熱血澎湃,隻有深入到血與火交織的戰場上,筆下的字才有真正的靈魂與力量,否則光憑想象,是寫不出那樣的文章。

她欠缺實質性的閱曆,走的路也太少了,高考地理被扣了那麼多分,又喚醒了內心深處多去遊走的想法,當時隻能將想法暫時壓抑下去,因為孩子還小,起碼要等到他會走路了才能帶著一起出去。

此次戰爭,公公雖然安撫他說的較為輕鬆,但看他緊鎖的眉頭,偶爾透露出來八大軍區已經調了數十萬戰士前往南疆,就知道這是一場大規模戰役。

穆冰瑩很想去,除了想去親身感受血與火的洗禮,也想著能見一見顧長逸。

她太想他了。

但是知道不太現實。

戰場上萬一的可能性得高出不知道多少倍,她不能丟下陽陽一個人。

穆冰瑩將杯子裡最後一口酒喝完,站在院子裡散了散酒味,擔心兒子半夜會再醒來,裹著軍裝外套上樓。

去戰場的想法,穆冰瑩想起來過,很快放棄了。

然而接下來幾天的夢魘卻越來越嚴重,嚴重到她一閉上雙眼,腦海裡就響起那句“快救他”。

這讓穆冰瑩開始心慌。

不知道是自己過度憂思,還是夢裡顧長逸的險境越來越慘烈,造成她潛意識裡出現這句話,還是真的有某種鬼夢之說。

仔細思量無數次,覺得這事真夠奇怪的。

她沒有一丁點武力上的本事,上了戰場,不成累贅已是幸事,怎麼還能幫得上顧長逸。

再且說,據顧飛躍所說,戰地作者就算上了戰場也是待在後方,接觸不到前線,這就意味著根本遇不上顧長逸。

夢境不能當真,穆冰瑩比誰都很清楚,她也比誰都很清醒。

然而夢魘逐漸加重,醫生都找不到解決的辦法,已經影響到她的生活。

本來打算在島上待一個星期,就出島回穆溪村,結果夜裡睡不著,白天想補眠,處於失眠狀態,每次都補得昏昏沉沉,不休息又不行,時間門就這樣一點一點耗過去,一直耗到了年二十八,還沒有出島。

反倒是知道女兒回來的董桂紅等不住了,帶上一家子跑到島上來。

“瑩瑩,你怎麼了?!”

董桂紅看到女兒第一眼就嚇壞了,上前捧住臉色晦暗的女兒,“你是生病了?哪裡病了?病了多久了?”

“沒病,不是病。”穆冰瑩安撫拍了拍她媽的手,家裡人來的太突然,她還在樓上昏昏沉沉淺眠,人就到屋裡了,都來不及整理自己。

“還沒事!”

王雨娟也抓住小姑子的肩膀仔細查看,“你哪怕沒做手術前,心臟發病,臉色都不是這樣發灰的色,一定出了問題,你沒去看醫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