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細原本以為那顧韞章是個可憐人。可現下明知要娶的是她這個一無是處的外室女,居然還是一副認命了的模樣,實在是叫人氣不過。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娘子,您做什麼呢?”素彎打了簾子進來,就瞧見廂房裡頭一片狼藉。書籍滿地,墨汁橫飛,根本就沒有下腳的地兒。
“寫情詩。”蘇細一邊翻書,一邊奮筆疾書。
素彎彎腰,隨手拿起蘇細手邊的一本……易筋經?
“哎哎哎彆動,那本我還沒抄完呢。”
素彎:……
素彎將易筋經重新放回到蘇細手邊,看自家娘子用那歪歪斜斜的懶懶字抄出一篇狗屁不通的情詩後一臉滿意的點頭,然後雙眸亮晶晶地望向她,將那篇情詩遞給她,似乎是希望她來嘉獎一番。
“怎麼樣?”
素彎伸手接過,艱難辨認之後,露出一副難以啟齒又果然如此的表情輕聲念道:“撫梅園初見,妾一見傾心。郎風姿特秀,妾沉魚落雁,國色天香,花枝招展,蕙質蘭心……娘子,您確實您這是情詩?”
“不然呢?”
素彎:……奴婢還以為這是您給自個兒寫的讚詩呢。
這話自然是不能講的。素彎將這份讚詩遞還給蘇細,道:“娘子,您是要直接送過去嗎?”
“直接送過去多俗呀。”蘇細彎腰在梳妝台下頭搗鼓,片刻後拎出一隻翅闊豐圓的風鳶。
“走,咱們放風鳶去。”
……
酉時一刻,天際殘霞如煙,後山一塊寥寂空地處,蘇細牽動手中的風鳶線,看那風鳶掛著情詩直衝雲霄,在漱雲晚霞中襯出一股霸氣雷霆之姿。
素彎站在蘇細身旁,看著那迎風搖展的情詩,已然被嚇傻,隻喃喃道:“娘子,您這是一行情詩上青天呀。”
蘇細扯著風鳶線,聲音被風吹散,“我不止要上青天,還要上九霄呢。”話罷,手中的線放的更長。風鳶破風而飛,鷹擊長空,威儀凶猛。
錦霞寺占地極廣,人員繁雜。蘇細的風鳶一出現就吸引了小半個寺廟的人。而隻半柱香的時辰,大半個寺廟的人就都出來看熱鬨了。
小沙彌們聚在一起指指點點。
“那是什麼?上麵好像還掛著東西呢?”
“掛了字條,寫了什麼?”
“太遠了,瞧不清。”
除了小沙彌,還有一些香客也抻著脖子使勁踮腳看。
蘇細將風鳶線往下扯,那張情詩暴露在眾人麵前。
場麵有一瞬寂靜,然後有人道:“這是哪位癡情女郎寫的?寫給誰的?”
“好像是一位國色天香的女郎寫給一位風姿特秀的郎君的。”眾人議論紛紛。都在討論那女郎是如何國色天香,那郎君是如何風姿特秀。就是沒人提到蘇細的大名。
素彎仰頭看著那風鳶,突然開口道:“娘子,您落款了嗎?寫了自個兒的名,還是顧家大郎的名?”
都沒寫。
蘇細下意識手一鬆,看向素彎,一臉呆滯,“我給忘了。”
線一放,風鳶搖搖晃晃的被風吹著往前飄,呼啦啦地砸到後山深處一棵巨大的古樹上。然後飄飄忽忽的往下落。
蘇細懊惱的看著被扯斷了線的風鳶嘟囔,“真是浪費我一片深情。”
素彎伸手扶額,是浪費您對自己的一片深情吧?
……
後山院內,瘦梅如雪,穿山如幕。
一麵相和平,雙眸清靈的年輕和尚坐在樹下,與麵前男子道:“伸手,診脈。”
顧韞章伸手,露出凝白受腕,置於石桌之上。
和尚抬手搭脈,細診片刻後道:“餘毒已清,你的眼睛應該也已經好了。”
男子微微頷首,嗓音輕緩的從喉嚨裡吐出一個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