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明頒布的《茶馬法》,絲茶出境與關隘失察者,並淩遲處死。
王元凱於全國茶鄉之地,造店五百餘間停放私茶。單單京師內便有三五瓦房,而顧韞章吃茶的那間茶樓便是其中之一。
京師府尹的突然襲查,牽引出私茶一事。這位府尹要是早知此事與衛國公家的王大將軍有關係,那是萬萬不會沾手的。隻可惜,當初這位府尹大人隻以為是這小小茶館老板膽大包天,無官方茶引,便敢囤積私茶。
沒曾想這地契上頭寫著的,居然是王家人。而後這再一查,好嘛,王家半拉人都給牽出來了。
此事到如今,捂是肯定捂不住了。況相府那邊已然知曉,正卯著勁的將這事捅到聖人那裡。
大明戰馬不良,軍事薄弱。故此特製《茶馬法》以馬易茶,以茶製戎。此事關乎大明邊疆內外安定。
雖法厲,但販賣私茶者依舊猖獗不止,聖人早已為私茶一事頭痛良久,那王元凱是正撞上了,必然逃不過被殺雞儆猴。
“公爺,公爺,您要救救臣啊。”王元凱一臉急汗地奔進衛國公府。
衛國公鄧嘯擰眉怒斥,“顧服順那邊都找到證人了,這事也捅到聖人那邊去了,你要老子怎麼幫你?”
“公爺,我做這些事也是為了填補您的軍餉,您不能……”
“閉嘴。”衛國公麵色一沉。
王元凱立時閉上了嘴。
書房門口傳來管事的聲音,“公爺,歸寧侯來了。”
“請進來。”
歸寧侯撩袍入書房,腳步匆匆,先與衛國公行一拱手禮作揖,然後與王元凱道:“怎麼會出這樣的紕漏?”歸寧侯身量不高,卻精瘦,眸中顯出幾許精明之相。
“侯爺,侯爺,您救救臣啊。”王元凱疾呼。
歸寧侯作為衛國公的智囊,為衛國公解決過不少難題。如今這事,他立時察覺應當是被下了套。
“我聽說這事是相府那位眼盲的大公子發現的?”歸寧侯詢問王元凱。
王元凱一臉慘色,“就是那壞事的瞎子,你說那瞎子沒事去吃什麼茶呀!還偏偏吃到了我的私茶館子。”
歸寧侯神色一凜,“公爺,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去查查這位顧家大郎。我總覺得這事不可能這麼巧。”
“一個瞎子,當然不可能發現什麼私茶館子。不是顧服順指使,就是他運氣好,給他瞎貓碰上了你這隻死耗子!”衛國公自然不會把區區一個瞎子放在眼裡,已經認定是顧服順在背後使壞,指著王元凱就是一頓罵。
王元凱低著頭,胖大身型搭攏著,一臉心虛不敢回答。
衛國公罵完了,與旁邊歸寧侯道:“這事聖人交給錦衣衛去查了,那邊顧服順在推波助瀾,再過不久應當就要查到這蠢貨這邊了。”
王元凱立時麵色慘白,“公爺,那臣要怎麼辦啊?”
鄧嘯看向歸寧侯,情緒已平靜,“你說如何?”
歸寧侯沉思,“我聽說顧服順在臨洮府的蘭縣河橋尋到一小吏,正要帶上京師作證?”
“你的意思是?”
歸寧侯轉身,與王元凱道:“王將軍,這小吏若到不了京師,這事公爺還能替你壓下來,但若這人證到了京師,到了聖人麵前,這事就算是公爺都壓不下來了。”
王元凱立刻就明白了歸寧侯的意思。
“我我立刻,立刻就帶人去把那小吏殺了!”歸寧侯轉身就去,肥胖的身體快速消失在衛國公和歸寧侯的視線中。
衛國公臉上露出狐疑之色,“那小吏若死,此事真能解決?”
“公爺,聖人是位聰明人。您鎮守邊疆,勞苦而功高如此,聖人定也是不想對您這邊下手的。此事若能遮蓋過去,就算顧服順再起風浪,聖人必也不會深挖。”
鄧嘯點頭,“當初老子為了讓他當上皇帝,可出過不少血汗,老子看他也不能這麼沒良心,不過一點私茶罷了。”還能將他如何。
……
當顧服順聽到消息說那小吏不見了時,他正在寫彈劾王元凱的奏折。奏折之上深深走出一道墨汁痕跡。
顧服順氣得將半毀的奏折扔到地上。
“怎麼回事?什麼叫人不見了?”
周林戰戰兢兢道:“一開始還好好的,後來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幫子人,上來就是一頓砍殺。我們的人帶著那小吏上了浙江嘉興沿海那塊,混入倭寇船裡,便追丟了。”
顧服順皺眉,“一定是那衛國公想殺人滅口。”沉吟半刻,顧服順突然問道:“浙江嘉興沿海那塊是誰在管事?”
“是藍衝刃,藍大將軍。”
“藍衝刃?居然是他。”顧服順呢喃半刻,走至木施前穿衣,“大郎呢?”
“大公子在青竹園內。”
顧服順頷首,抬步往青竹園內去。
……
青竹園內,午後寧靜,翠木森森,百花爭豔,日光慵懶。青竹園書房裡,一白衫郎君臥於榻上,身體修長,麵色平靜,沉沉酣眠。
蘇細輕手輕腳的偷溜進來,先看一眼在午睡的顧韞章,然後開始在書房內翻找。
蘇細已觀察多日。這書房除了顧韞章和路安,旁的使女、奴仆們都是進不來的。便是她有時候過來尋顧韞章,也是被攔在外頭的,難得進來,不是有顧韞章跟著,就是有路安盯著。
蘇細覺得,這書房裡頭定然有貓膩。而且這貓膩肯定還跟顧韞章身上的秘密脫不了乾係。她就不信一個人能裝得連半絲蛛絲馬跡都不露出來。
“請老爺安,我家郎君正在書房裡頭歇著呢。”外頭突然傳來路安的聲音。
原本臥在榻上的顧韞章動了動身體。
蘇細渾身一僵,見顧韞章已慢條斯理地起身,便趕緊躡手躡腳的想偷溜出書房,卻見前頭路安已引著顧服順來了。若是她此刻出去了,必然會被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