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嗚嗚嗚……”蘇細又喊又哭,急得不行,使勁掙紮推搡。
“好了,好了。”顧韞章趕緊安慰,然後被氣急敗壞的小娘子一腳狠狠踹上了小腿肚。
……
折騰一日,夜深人靜。蘇細摟著身邊睡得憨沉的顧元初,秀眉緊蹙,似是夢魘。
素彎點了安神香,又點亮床頭一盞小花燈,替蘇細擦了汗,掖好被褥,小娘子這才漸緩過神來,眉頭微微鬆開。
屋外簷下,兩盞紅紗籠燈散發氤氳暖色。顧韞章立在那裡,衣袍處是一隻小小花色繡花鞋的黑黝痕跡,手背上是帶著血色的抓痕。男人神色淡漠,慢條斯理地摩挲著手中盲杖。
路安從旁行來,將手中的東西交給顧韞章,“郎君,這是李陽老先生臨行前給您留下的東西。”
“什麼東西?”
“一封信和一把扇子。”
顧韞章側身,朝身後屋內看一眼,然後轉身朝書房去。
書房內未點燈,就著暗色,顧韞章抽出信件,看了一眼,然後又拿起那柄扇子打開,正是前段日子那柄他欲物歸原主的百鳥朝鳳扇。
隨在顧韞章身後的路安關上門,推開一道窗,皎白月色傾瀉而入,照亮一角。
路安問,“郎君,老先生給您一把扇子做什麼?”
“百鳥朝鳳,意在期盼君主聖明,河晏海清,天下歸附,太平盛世。”顧韞章將手中百鳥朝鳳扇輕放入盒內,良久後聲音微啞道:“老先生高看我了。”
路安聽到此話,鼻頭一酸,上前一步,欲勸,“郎君……”他知郎君受的苦,也知郎君心中酸楚。
“無礙。”
“啪嗒”一聲,顧韞章蓋上麵前的盒子,他的臉隱在黑暗中,就連那片白綢都似被蘊上了濃厚的陰霾暗色。
“明天是晴日吧?”
路安道:“是。”
……
翌日,連綿多日的雨終於停歇。難得的放晴日,暈厥了一夜的梁氏堪堪蘇醒就在屋內怒斥,“那些小蹄子,還敢翻天了!老爺呢?昨日怎麼沒回來?難不成又去那瞎子處了?這瞎子又要告我的狀不成?”
馮媽媽見梁氏又氣得麵紅耳赤,趕緊一邊給梁氏順氣,一邊道:“大娘子忘了?大皇子生辰過後不久便是降誕日了。今日占城國前來進貢,咱們老爺是要負責接待外使團的。”
梁氏哼一聲,“此事年年如此,我倒是忘了,全是讓那小蹄子給我鬨的。”想起昨日的事,梁氏便是一頓氣不順。
若非那蘇細,她早將那個傻子拿捏住了,如今哪裡還有那傻子喘氣的份。便是旁人問起來,隻說小傻子貪食,誤食蓖麻致命也就罷了,可如今卻全被那蘇細給毀了。
還有那藍隨章,雖說年紀尚小,但畢竟也是一男子,竟擅闖女子內宅,還廢了她院子裡頭一個嬤嬤的胳膊。這些賬,她都要給這些人算回來!
“馮媽媽,讓人將青竹園裡頭的那些東西都綁起來。”梁氏扔掉額上抹額,雙目凶狠。
馮媽媽趕緊勸,“大娘子,您可彆衝動。那藍隨章武藝高強,可不是咱們能拿捏的。老奴聽說私茶案一事了罷,藍衝刃便要回嘉興去了。待那藍隨章走了,咱們再做事也不急。”
梁氏一想到那藍隨章便是一陣不順心,“這藍隨章怎麼早不來晚不來,偏這個時候來擋路。”
馮媽媽道:“誰知道呢。”
……
距離降誕日還有一段日子,彆國便已差遣特使前來大名朝聖。占城國居南海中,雖為偏僻小國,但崇尚大明文化,與大明十分交好。
“區區一占城小國,讓禮部去管。”顧服順忙了一夜,剛尋了一處偏殿休憩半刻,聽到此事便隨意吩咐了一句。
那官員聽罷,將便此事交給了禮部。卻不想禮部並不辦事,又將此事推給中書省。折騰半日,那占城國的使臣尚未見到主事之人。
聖人知曉此事後大怒,嚴厲怒斥顧服順辦事不利,並準備親自接見占城國使臣。
已至晌午,天光大亮。陽光落在保和殿黃色琉璃之上,巍峨的重簷歇山頂更顯華貴富麗。
占城國使團立在保和殿前,腳踏雲龍石雕入殿,前來獻禮。
聖人身穿紅黃八團龍袍,端坐金漆寶座之上。年雖四十有餘,但雙眸深諳,氣勢非凡。從麵部輪廓上能清晰看出其年輕時該是何等風姿俊美的郎君。
“今日還有一人,要給聖人請安。”使臣團與聖人話罷,側身讓開,露出隨在身後的一老翁。
那白發白須老人褪下頭上臉上包布,跪於金磚之上,蒼老而鏗鏘的聲音回蕩在空寂大殿之上,“草民李陽,給聖人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