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2 / 2)

吾妻嬌豔 田園泡 12682 字 8個月前

當蘇苟出現時,宴剛開,眾郎君們卻蔫了吧唧的坐在宴案後,像被曬乾了的蘿卜乾。

“今日本官開宴,意在宴請諸位才俊,為聖人選才。”蘇苟打開門,說亮話,“還望今日諸位好好表現,莫要辜負了聖人的期許。”

蘇苟顯然是已經聽說了開宴前“顧家瞎子棋戰群郎,堪比虎狼”一事,他看向顧韞章的視線多了幾分深邃的探究。

蘇苟上前來,走到顧韞章麵前。

顧韞章和蘇細起身,與其行禮。

蘇細帷帽未摘,站在顧韞章身旁,終於看清楚了自己這十五年來也未曾見過幾麵的親爹。

按養娘說的,蘇細與她阿娘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而蘇苟的長相與蘇細卻並無半分相似。蘇細想,這樣也好,省的她照鏡子時瞧見自個兒有那麼一丁點跟蘇苟相似的地方就想吐。

蘇苟並未看蘇細,隻與顧韞章道:“方才的棋我看了。進退有度,隱忍鋒芒,像你這樣的年紀,著實是不容易啊。”

蘇苟話中有話,顧韞章權當聽不懂,隻道:“謝先生謬讚。”

蘇苟入翰林院多年,滿腹經綸,也教過皇子們讀書。顧韞章稱一聲先生確不為過。

蘇苟定定盯著顧韞章看,似在琢磨又在深究。顧服順去後,蘇苟一直以為顧家若還存在威脅,那這威脅一定是顧顏卿。卻沒想到,竟半路殺出個顧韞章來。

一個堪堪二十出頭的青年,羽翼未豐之時,隱忍不發,而後不鳴而已,一鳴驚人。這是怎樣一種堅韌的意誌,這是怎樣一個可怕的人。</“顧大公子文采斐然,不知武藝如何!”一道低沉聲音突然響起,在蘇細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她臉上的帷帽就已然被那凜冽而來的刀風劈開。

蘇細下意識抬手遮擋,羅袖飄飛,青絲如瀑,美人驚慌而失措。眾人眼中透出驚豔,但很快便被這突如其來,劍拔弩張的氣氛而打破。

鄧惜歡腳踩宴案,執彎刀而來。他的眼神,比手中彎刀更冷。

蘇細曾在芰荷園見過這樣的場麵,當時顧韞章額頭被鄧惜歡所傷,現下還能瞧見那一點淡淡的疤痕。

可當初蘇細並未真切感覺到鄧惜歡身上那股清晰的陰冷感,現如今卻能清楚的感覺到那從四麵八方凝聚壓迫而來的殺意。

鄧惜歡是真的想要殺人。

蘇細瞪圓了一雙眼,緊緊攥住顧韞章拿著盲杖的手。

“鏗鏘”一聲,一柄紅纓槍從顧韞章身後刺出,擋住鄧惜歡的彎刀。

鄧惜歡是上過戰場的人,而藍隨章亦也是隨父殺過倭寇的。兩人一來一往,眨眼之間,已在場內打鬥起來。

碗碟亂飛,人群紛紛閃躲。

紅衣如火的少年郎和錦衣彎刀的青年纏絞在一起,越打越烈,難分難舍。

藍隨章雖比鄧惜歡年幼,但他仗著體態輕盈,招式靈活多變,招招狠辣直抵命門,鄧惜歡竟一時也拿他不下。不過藍隨章畢竟稚嫩,與鄧惜歡比還是差些火候。

“今日盛宴,點到即止。”鄧惜歡看著麵前以紅纓槍撐地的少年郎,收刀。

藍隨章臉上沁出熱汗,他麵色凶狠地盯著鄧惜歡,像隻被激怒的幼獸。

顧韞章狀似無意敲了敲手中盲杖。

藍隨章冷哼一聲收起紅纓槍。

宴上一片狼藉,蘇家奴仆們趕緊過來收拾。

一旁蘇苟自從蘇細帷帽落地之後,視線便一直黏在她臉上,連打的跟兩隻鬥雞眼似得鄧惜歡和藍隨章都沒看。

蘇苟慢慢上前,走到蘇細麵前,盯著她的臉,神色詭異。

顧韞章彎腰,摸索到一旁落在地上的帷帽,替蘇細戴上,“日頭大,娘子當心曬傷了。”

蘇苟眯起眼,“你是細姐兒吧?”他的聲音有些啞,“你姐姐在涼亭裡呢,你去尋她說話吧。”

對於這位父親

,蘇細是沒有感情的,或許有些恨意。但不知為何,今日見了,心中卻平靜無波至極。

蘇細想,她果真是不在意的吧。

蘇細對方才顧韞章差點被鄧惜歡砍掉腦袋的事心有餘悸,她身上的衣衫都被冷汗浸濕,雙腿也有些發軟。生恐鄧惜歡再發瘋,蘇細拿著羅扇,毫不猶豫的往涼亭方向去。

女郎們都在四麵隔扇的涼亭內避暑,見蘇細來了,臉上表情各異。涼亭位置極好,能將

方才在下頭發生的事瞧的一清二楚。

蘇細入了涼亭,她褪下帷帽,露出貼著青絲香汗的臉,然後一個人斜斜往美人靠上一歪,就那麼打著羅扇開始眯眼休息。

“我們正作畫呢,小娘子可有興趣?”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蘇細下意識一驚,抬眸看去,竟是顧顏卿。

他怎麼在這?

涼亭中間隔一層竹簾,顧顏卿打了竹簾從後頭出來,露出石桌上的筆墨紙硯,上麵正是一副山水畫。

蘇細再細看,顧顏卿身邊還站著蘇莞柔。

多月未見,蘇莞柔似乎消瘦許多,臉上的脂粉也比平日裡用的多了些,不過即便如此,蘇細也能看出她臉色不好。

此時那竹簾後頭正在互相吹捧,應該說是吹捧顧顏卿和蘇莞柔。

顧家雖失勢,但顧顏卿容貌俊朗,貴妃姨母也尚在,依舊是女郎們想嫁的如意郎君。至於蘇莞柔,自從顧服順去後,聖人便將部分事務交給蘇苟處理,如今蘇苟在朝中地位是水漲船高,甚至一度成為眾人欲結交的新貴。

蘇細隻聽了一耳朵,便聽有人誇蘇莞柔道:“早聽聞蘇家女郎知書巧慧,擅畫幽蘭。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

“妹妹謬讚,此拙技也是獻醜罷了。”

蘇莞柔心思不在畫上,她看著全部注意力都在蘇細身上的顧顏卿,緩慢壓下了唇角。

“日頭這麼大,妹妹可彆亂跑了。”蘇莞柔上前,隔開顧顏卿和蘇細。

蘇細巴不得距顧顏卿一百八十丈遠,立刻順勢往人堆裡紮,卻不防被其她女郎攔住了路。

“這位娘子,既然來了,不如也來一幅畫吧?”

“是啊,這位妹妹不妨試試。”眾女郎們將蘇細團團圍住。

蘇細被圍的密不透風,她不耐煩的稍稍踮腳,正看到不遠處往涼亭方向而來的郎君們。走在最前頭的人是蘇苟和敲著盲杖的顧韞章。想是宴會之地被方才的打鬥弄的七零八落,如今是暫換了涼亭續飲。

這麼一大群人,自然引起了女郎們的注意。

有些嬌羞的便往竹簾子後麵躲,有些膽大的就那麼站著,與郎君們行禮道:“我們正在作畫,郎君們可有興致?”問的是郎君們,眼睛看的卻是顧韞章。

蘇細雙眸一動,從女郎們中間擠出去,湊到顧

韞章身旁,矯揉造作道:“大郎,人家不會畫,你幫人家畫嘛。”

讓一個瞎子作畫,這不是為難人嗎?不過因著方才顧韞章一挑眾郎君的事,在場之人卻並沒有反對的。相比起看蘇細作畫,她們更願意看顧韞章這個瞎子是如何作畫的。

“好。”顧韞章毫不含糊,徑直點頭,將蘇細給驚住了。

這隻鳴鳥果然是一點都不藏拙了?

顧韞章敲著盲杖上前

,蘇細麵露疑色的將其引至竹簾石桌旁。顧顏卿站在一旁,麵色陰鷙地盯著他。

顧韞章恍若未見,抬手執筆。好巧不巧,畫的也是一幅山水畫。

相比顧顏卿那幅層疊青秀的綠水山脈,顧韞章的明顯更加大氣磅礴。寥寥幾筆,略施淺絳,便繪崇山峻嶺。且筆墨簡潔,簡淡天真。

一張石桌之上,顧韞章的山水畫和顧顏卿的山水畫放在一起,高下立顯。

顧顏卿盯著顧韞章的筆下之畫,突然冷笑一聲,看向顧韞章的視線更是陰冷幾分。

蘇細正抻著脖子看戲,那邊顧韞章突然將一支毛筆塞到她手裡,“我也想瞧瞧娘子的畫作呢。”

蘇細:……你個瞎子,瞧個鬼哦!

被顧韞章的畫技驚豔的眾人回神,皆將目光投到蘇細身上。

蘇細騎虎難下,她捏著手中尚帶顧韞章餘溫的毛筆,突然嬌聲一笑,“那我就獻醜了。”

眾人興致十足圍聚過來,聚精會神。

“這位娘子,您這畫的是……雞?”一女郎艱難辨認。

若是養娘在,定會點評道:“娘子這雞畫得著實不錯。肥碩可食。比咱院子裡頭養的那些壯實多了。”

蘇細怒斥,“我畫的是百鳥朝鳳。”

蘇細的這“百鳥朝鳳”四個字立時又吸引了一大批人。

眾女郎、郎君們圍堵過來,往那書案上一瞧。隻見那畫上先是畫了一隻碩大的“雞”狀物,然後又畫了一堆“小雞崽子”。

眾人:……

蘇細收筆,看著自己的“百雞追雞圖”自讚道:“真是絕妙之作,世間少有。”然後彎唇朝身旁顧韞章看去,“是吧,大郎?”

大郎微笑頷首,“娘子的畫,自然是世間獨有。”

眾人麵色僵硬,不知是該可憐顧家大郎是個瞎子,還是該慶幸顧家大郎是個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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