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在暗道裡撿到了這個東西。”顧韞章從寬袖裡掏出一件被燒焦的外衫,然後分析道:“花樓著火的時候,有人從暗道裡逃了出去,丟下了這件外衫,而且這個人應該是個男人。”
蘇細仔細辨彆,“這個樣式的外衫,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那個龜公的。”
顧韞章麵露驚奇,“娘子怎麼知道?”
“從前去時瞧見過,你還彆說,那龜公生得可比旁的花樓裡頭的龜公非常不同,身形英挺,容貌俊朗,年紀瞧著也不大。那老鴇的眼光可是著實不錯呢。”
“娘子瞧的倒仔細。”身旁傳來一道涼颼颼的聲音。
蘇細一側頭,便看到男人那張平平無奇的臉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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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蘇細覺得陰測測的。她立刻轉移話題,“現在看來,這龜公沒死?還跑了?”
“嗯。”目前看來是的。
顧韞章將那件爛衣裳塞進自己的寬袖暗袋內,然後朝天際處一看,沉吟半刻道:“時辰不早了,回去吧。”
……
雖然在花樓裡找到了那些東西,但因為久久尋不到龜公,所以這件案子依舊沒有大的進展。<夏日的天要麼乾燥無雨,要麼暴雨連綿。
下了三日的雨後,宮裡又傳出了一件事。說是一座廢物宮殿內的水井因著連日暴雨而漲水,浮起了一具被泡漲的女屍。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蘇細下意識便聯想到了那日在皇後生辰宴上,無意中撞見的那具被小太監扔進水井裡的女屍。
一想到那具女屍,蘇細便覺得渾身僵冷,連晚膳都用不下了。
她抱著自己的綢被,尋到書房裡的顧韞章。
小娘子臉紅紅,眼紅紅,扯著顧韞章的寬袖道:“今晚我睡你這裡好不好?”
隔著一層白綢,顧韞章能看到小娘子如嬌花一般豔媚的容顏。郎君滾了滾喉結,聲音沉啞,“娘子真要睡?”
天真無邪的小娘子伸著自己白嫩嫩的小脖子點頭,“嗯。”她有些害怕。
“既然是娘子自己主動的,那為夫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
這話蘇細聽著,不知為何有些後脖頸子發涼。她想她可能是被嚇得,那具女屍的威力著實是大,將她本來就小的膽子都快嚇成核桃膽了。
入夜,兩張竹塌並排放在一塊。
中間隔一層紗簾,距離半米。
郎君盯著這紗簾,無聲歎息。他委實是想多了。
天色還早,蘇細睡不著,她伸手撩開紗簾,朝顧韞章那邊看了看,“顧韞章,你睡了嗎?”
男人道:“沒有。”然後翻了個身,“娘子若是睡不著,我與娘子說個故事。”
蘇細眼前一亮,這廝竟然還會說故事。
她立時坐起身,將那紗簾徹底撩開,然後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小模樣。
顧韞章也跟著坐起來,不過他的姿勢卻是懶洋洋的,“上次那個宮娥,屍檢出來說,她的脖子是被硬生生勒斷的。”
黑暗中,男人的聲音又清又冷。
“啪嗒”一聲,蘇細手裡的團扇落到竹塌上。這是什麼睡前故事?故意讓她睡不著的嗎?
“然後呢?”小娘子戰戰兢兢的將自己裹進綢被裡。雖然怕,但是那雙求知的眸子卻在黑暗中熠熠閃亮。
顧韞章沒想到蘇細是這個反應,他訝異的一挑眉,然後繼續道:“這件案子與花樓那件案子可能是同一人所為。”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殺小花娘和宮娥的是一個人?”
“嗯,很有可能。從對比來看,那些白骨和宮娥的脖骨斷裂痕跡極其相似。”說到這裡,顧韞章沉吟半刻,又開了口,“娘子可知,那小宮娥是哪個殿的?”
蘇細搖頭。她哪裡知道。
顧韞章也不賣關子,道:“是坤寧宮的。”
坤寧宮?皇後寢殿的小宮娥?
“我
想起來了!”蘇細激動的從自己的竹塌上爬到顧韞章的竹塌上,順便把自己的綢被也帶了過來,“我當時在花樓吃醉酒,似乎看到過鄧惜歡。鄧惜歡身邊是不是還有一個男人?”
顧韞章緩慢將手覆到蘇細的手背上,輕聲吐出兩個字,“太子。”
這個猜測實在太過膽大。
蘇細小臉一白,“不,不會吧?”
“會不會的話,現在要抓到那個龜公才能知道。”
“那我們去哪裡抓?”
顧韞章笑,“已經抓到了。”
已經抓到了?哪裡?
……
不消一日,關於顧侍讀已然抓到那個花樓龜公的消息不脛而走。聽說這個龜公是在城外被抓住的。
城外一條小道上,一輛青綢馬車緩慢行駛。
趕著馬車的車夫身形纖瘦,戴著草帽,看不清臉。他揮舞著手裡的馬鞭,慢吞吞的往前去。
天氣雖漸漸涼爽起來,但小道上塵沙漫天,行人還是不多。
突然,不知道從哪裡射出來一支箭,精準的射中馬匹。
馬兒受驚,一陣狂顛。馬車夫眼疾手快的砍斷韁繩,馬兒疾奔而去,片刻便不見了蹤影,隻留下一道濕漉漉的泥濘血漬。
小道上,空蕩蕩的馬車廂砸在地上,馬車夫站在馬車廂前,低垂著頭。
三個黑衣人從小道兩旁竄出來,朝著馬車夫和光禿禿的車廂衝上去。
馬車夫拿著手裡的馬鞭,安靜地站在那裡,仿佛沒看到那三個氣勢洶洶的黑衣人。
直到那三個黑衣人到了近前,他才霍然出手,一柄紅纓槍直刺穿其中一個黑衣人的脖頸。
黑衣人盯著那柄紅纓槍,還沒反應過來,便應聲倒地。
另外兩個黑衣人見狀,臉色一白。
藍隨章扔掉頭上的草帽,一腳踩著馬車站到馬車頂部,然後居高臨下,一臉桀驁地盯著另外那兩個黑衣人。
兩個黑衣人對看一眼,咬牙,紛紛持刀而上。
藍隨章甩著一柄紅纓槍,與他們纏鬥起來。
這兩個剩下的黑衣人著實不夠打,隻幾招藍隨章就將人打趴下了。他用紅纓槍抵著其中一個黑衣人的脖子,眸色陰狠道:“說,誰派你們來
的?”
那黑衣人自然不肯說。
藍隨章冷笑一聲,□□一甩,另外那個躺在地上哀嚎的黑衣人就被硬生生紮斷了一根手指。
“啊!”那黑衣人捂著手躺在地上打滾。
藍隨章生得豔麗,笑起來時更漂亮,但這種漂亮卻帶著詭異的凶殘狠辣,“我看你們是江湖人,為了銀子,連命都不要了嗎?”
那黑衣人看著身邊同伴慘白的
臉和淒厲的哭喊聲,終於哆哆嗦嗦開了口,“我,我們也是拿銀子辦事。說隻要殺了這馬車廂裡麵的人,就給我們銀子。”
“是誰給你們錢?”
“我們不知道,隻說事成之後,在城外的破廟裡給我們剩下的銀子。”
藍隨章雙眸一眯,將這兩個黑衣人捆了,往馬車廂裡頭一扔,然後朝裡頭喊道:“你收拾了。”
額上貼著“龜公”二字的路安從裡麵鑽出來,“怎麼又是我啊?”
藍隨章斜睨他一眼,然後將後背的“車夫”二字扯下來,“你不就專管這些垃圾嗎?”
對上藍隨章那張天生“你這個垃圾”的倨傲小臉蛋,路安再看一眼他手裡提著的滴血紅纓槍,選擇閉嘴。
然後默默將那張“車夫”撿起來,貼到了自己胸前。
得了,還抽什麼簽呀,反正不管他抽到什麼,都會被這小霸王拿著一柄紅纓槍給搶過去。
“你去哪?”路安看著藍隨章的背影急喊,“彆輕舉妄動!”
小霸王早已不見蹤影。
……
城外破廟裡,藍隨章已等了半個時辰,卻還不見人。
他想,難不成那個黑衣人是騙他的?
正當藍隨章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破廟門口東張西望地走進來一個人。
那個人身披一件黑鬥篷,身形瘦弱,渾身發顫,仿佛正在承受著什麼極大的恐懼。
藍隨章立時躍下橫梁,一柄紅纓槍直抵住那個人的脖子,厲聲叱問道:“說,誰派你來的?”
那個黑衣人立刻跪在了地上,朝著藍隨章不停地磕頭,“不關我的事啊,不關我的事,我隻是一個來送銀子的。”
藍隨章麵色一變,一腳踢開那個人,然後迅速奔出破廟。
果然不遠處正有一個人快速鑽進山林之中。
藍隨章立時跟上去。他輕功極好,世間少有能匹敵者,隻半柱香的時辰便在深邃山脈之中追上了那個人。
紅纓槍穿過蒼翠綠葉,直紮進那個人的身體,穿透肩膀,牢牢的將人釘在身後的古樹上。
藍隨章一腳踩著人,麵無表情地攪弄著手裡的紅纓槍,鮮血橫流,血沫翻攪。
“誰是你主子?”
那個人疼得麵色扭曲猙獰,冷汗淋漓,熬了半刻後終於是受不住了,“是,是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