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實在是不好意思啊客官,小店已經沒有這麼多空房了。”
破舊的客棧前庭,清原在給眾人開房。
時故站在角落,戳了戳牆角那張不知結了多久的蜘蛛網。
這些蜘蛛網哪裡都有,泛黑的桌腳,落灰的牆麵,甚至是前台那位算賬先生的腳邊。
一隻修長的手將他拽了回去,時故抬頭,看見了鬱詹眼裡的一點嫌棄。
是了,鬱詹好像是有點潔癖的。
他乖乖把手收回,目光卻在蛛網上多停留了一瞬。
“這客棧簡直了,都沒有人打掃的嗎?”
一個弟子捂著鼻子,使勁揮著手,似乎這樣就能將麵前的灰塵驅逐乾淨。
“嘶——彆看了時長老,多臟啊。”
到底都是常年安於滄雲宗修煉閉門修煉之人,雖年紀都算不得小,但涉世不深,冷落了時故幾天以後,發現他逆來順受,一點也不生氣,時不時地還會幫個忙搭把手,漸漸的,幾個弟子對時故的態度好了很多。
但對於鬱詹,他們依舊避之唯恐不及。
或許在他們看來,雜種比廢物更不可原諒吧。
鬱詹鬆開時故,往裡走去,應當是去查看房間了。
見狀,先前同時故說話的弟子趁機湊了過來。
他似乎有些猶豫,嘴張了好幾次也沒說出話來,時故耐心地看著,等待他組織語言。
“時長老,其實你人挺好的。”
似乎是怕時故不相信,他又連忙補充道:“真的,雖然你實力弱了點還逼掌門讓你做長老……當然了,我也不是讚同你這樣的做法,不勞而獲非君子之道更何況你還是挾恩圖報,但是這幾天接觸下來發現你其實挺好的,我們這樣無禮你也不生氣,就是,就是……”
弟子語速很快,嘰哩哇啦說了一大通,末了期待地看向時故:“你懂我的意思吧?”
時故:“……”
並不是很懂並且懷疑你是拐著彎罵我。
“岑……羽,是嗎?”時故回憶了一下這位弟子的名字。
之所以記得,是因為之前趕路遇到過一次暴雨,岑羽差點從塌落的崖壁掉落,是時故及時拉住了他,末了岑羽還感謝了他好久。
“是,是,弟子岑羽。”
“你想告訴我什麼?”
岑羽又是一頓,忽然湊近,壓低了聲音:“你要小心鬱詹。”
他說著,又四處打探了一下,確定鬱詹不在,才又繼續開口,“你來得晚,大概不知道。”
“——其實,在你之前,鬱詹還有過兩個師父。”
這個時故還真不知道,不由靠近,聽得認真了一點。
“但是那兩位前輩最後都……”岑羽並未直言,隻眼中流露出的恐懼十分真切。
都死了嗎?
時故發現自己並不驚詫,甚至還覺得這很正常。
大概是他眼中的淡定過於明顯,岑羽有些急了,道:“你不怕嗎?那幾位前輩實力可都不低!”
時故依然平靜。
“——我就跟你直說了吧!”岑羽跺了跺腳,“雜種,就是怪物。”
“人族曆年來,凡為雜種,必定禍亂世間,瘋癲成魔,無一例外。”
“怪物……?”
時故眼中終於有了波瀾。
“沒錯。”岑羽點頭,“我是看你人還不錯,才好心提點,我聽說,天尊他老人家早就給鬱詹鋪好了死路,還是看在他母親的份上,他才能蹦躂這麼幾年。”
岑羽一臉“你懂的”的表情。
時故:“……你怎麼知道的?這應該很機密。”
“機密啥啊,心照不宣罷了。”岑羽揮了揮手,“若非如此,你以為各門各派的前輩高人會讓他一個雜種好好地活到現在?”
時故愣了一下。
他知道鬱詹不受待見,但不知居然嚴重到了這種程度。
“可他已經被扔到十方墟過了。”他忍不住道。
雖然沒去過十方墟,但他知道,那是個很可怕的地方。
“可他還活著。”清原的聲音突然插丨進了二人之間,“雜種,就不該活著。”
清原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十分的理所當然。
時故閉了嘴,不再開口。
其實清原人不壞,雖然時常瞧不起他,但也從來沒苛待過,甚至有時候時故被其餘弟子有意無意地排擠,清原還會嗬斥那些弟子。
他知道這並不是因為清原對他印象變好了,隻是因為這個人骨子裡就很正直。
可是連他也這樣想。
“怪物……”
他在心中默默將這兩個字重複了數遍。
堅硬的牆角被他無意識地摳出了兩個小洞。
不多時,鬱詹看完了房間,走了回來。
“怎麼樣?”時故忽然問道。
鬱詹回頭看了他一眼。
時故注意到他有一瞬間的停頓,似乎是詫異於自己會與他搭話,不過稍縱即逝,快得像是錯覺。
他都聽到了。
那一刻,時故有一種強烈的感覺。
他其實……全都知道。
知道背後的議論與嘲諷,知道眾人的防備與猜度,也知道……他所謂的外公,早已為他鋪好了死路。
可為什麼,他之前一點端倪都沒有看出?
時故這樣問自己。
同時,他也很清楚其間的答案。
因為鬱詹從來沒將自己當成過能被彆人掌控的傀儡。
他從未想過順從,也從不打算走他們為他鋪好的路。
“不怎麼樣。”鬱詹砸吧了一下嘴,“又臟又亂,一間比一間破。”
“我剛剛問了掌櫃。”見所有人都到齊,清原道,“這裡隻剩十間房了,一人一間不太現實。”
“我的意思是,咱們幾個弟子還有時長老每兩人住一間,剩下的就給童子們和那幾個青和宗弟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