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到半日之前。
彼時還不到卯時,天色也很昏暗,整個滄雲宗處於一片寂靜之間。
忽然,一道沉悶的骨骼碎裂聲打破了寂靜。
這裡是滄雲宗內部的一處山林,山林內,濃鬱的血腥氣息彌漫開來,仿佛進入了什麼人間地獄。
麵無表情地掐碎了手中之人的脖子,鬱詹看也不看腳邊一地屍首,負手離開。
一邊走,他一邊漫不經心地吩咐旁人,聲音淡淡:“收拾得乾淨一點。”
“是。”幾個全身被黑袍包裹的黑衣人負手行禮。
這禮節同正常的禮節完全不同,十分怪異,至少,在九晟墟是很少見到的。
“鬱……詹……”奄奄一息的聲音帶著怨恨,卻是地上一個還未死透的“屍首”。
這“屍首”想必修為不低,脖子都快跟屍體分家了還能艱難地開口,也不知道是不是聲帶異於常人。
“屍首”掙紮著向鬱詹的方向爬去,一點一點,留下一道常常的血痕。
看得出來他已然拚儘全力,可惜,依舊同鬱詹隔著一段對於此刻的他而言,遠如天闕的距離。
“我是……你爹的……部下,你……不能……”
夜晚與清晨交接,發出微弱的光,照在了“屍首”的臉上,同時,也照亮了那滿臉奇異的魔紋。
他長得與人族有些不同,五官更為粗獷,四肢也更加粗長,儘管是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也能看出他比正常人的身形大了整整一圈。
這其實是頗為淒慘的一幕。
可惜,麵對他的淒慘,鬱詹的臉上不起一點波瀾:“遺言交代完了?”
“屍首”一愣。
下一刻,鬱詹重重的一腳踩在了他的身上,送他徹徹底底地歸了西。
令人牙酸的骨骼斷裂聲在偌大的山林中回蕩,所有的黑衣人噤若寒蟬,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不聽話的部下,便是我爹活著,我也照殺無誤。”
說罷,他再也不看地上一眼,轉頭瞥了瞥一旁的黑衣人。
黑衣人意會,立即道:“尊上放心,一切就緒。”
“很好。”
鬱詹懶洋洋的:“告訴範宏胤,明日午時,做好準備。”
“是!”
隨口又交代了幾個細節,鬱詹不再多言,轉身往十六峰走去。
殘留的殺戮味道還停留在他的身上,點點魔紋自鬱詹頸側向側臉上蔓延,看上去冷厲而冰冷,眼神卻在轉身的一刻瞬間柔和下來。
若是那些黑衣人能夠看見這一幕,想必心中會頗為驚異。
鬱詹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眼神變化,他隻是想到一會能看到某個慢吞吞的小白羊,就覺得心中頗為輕快。
不過,這樣的輕快隻維持到了十六峰的山腳,鬱詹卻忽然一頓。
隨後,他低下頭,看了看身上沾血的衣物,以及滿身揮之不去的魔氣,眉頭緊皺。
片刻後,空氣泛起絲絲漣漪,鬱詹憑空消失。
一刻鐘後,他再次出現在了方才的位置。
不過再出現時,形象卻變了許多。
一身帶血的衣物已然換了新的,滿身魔氣也完全消失,就連魔紋都收了回去,鬱詹認真地檢查了一番,確認無誤,這才優哉遊哉地往山上走。
可他萬萬沒想到,就是這麼一時片刻的耽誤,待他再回到十六峰時,時故竟然已經走了。
思索片刻,鬱詹決定直接去第二峰,等時故上台。
其實他今日也有參賽,但讓時故自己麵對那些個沒品的老修士,鬱詹總是不放心。
反正,今日過後,這比試也不可能還能進行下去。
不去也罷。
抱著這樣的想法,鬱詹徑直又去了第二峰。
隻是……
看著漫山遍野聚集的人影,鬱詹陷入了沉默。
由於第二峰比試者多為長老一輩,修為高深,是以觀戰人數最多,不僅僅有弟子,一些附屬四宗的門派前輩也基本都會選擇在這一峰觀戰,甚至,還有不少外界散修混了進來。
於是,第二峰一躍成為了五峰之中,最熱鬨的一個地方。
更誇張的是,不少人還因為實在站不下,便乾脆選擇了直接禦劍,坐在天上觀戰。
乍一看,人山人海,連擂台在哪都看不出來。
可想而知,要在這樣的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一個隨時隨地都可能原地發呆的時故,會有多麼艱難。
無奈之下,鬱詹決定等時故上台。
於是他沉著臉走到台外不遠處,用眼神嚇走了幾個低修為的弟子,成功搶到了一處觀戰的絕佳地點,頂著一片憤怒的眼神,十分不爽地注視著台上情況。
一場比試過去了。
兩場比試過去了。
一個時辰過去了……
時故始終沒有出現。
眉頭緊蹙,鬱詹離開演武台,找到了一個沒什麼人的位置,發出了一道價值昂貴的傳音符。
“幫我找找時故。”
若是有旁人看見這一幕,想必會極為震驚。
傳音符這個東西,極為極為珍貴。
珍貴到便是滄雲宗的掌門人馮謙,用之前都會猶豫半天。
而且使用想要使用傳音符,還必須要對方也有才行。
可到了鬱詹這裡,竟是說用就用,毫不在乎。
傳音符很快得到了回應,並發出了範宏胤的聲音。
“你有毒吧?這麼關鍵的時候,你派人找他乾嘛?”
鬱詹冷冷:“我不想說第二遍。”
傳音符氣憤地震動了一下。
隨後,其內發出了範宏胤中氣十足的聲音。
“操!”
光芒散去,符咒徹底失效。
鬱詹知道,範宏胤這是答應了的意思。
稍稍放心,鬱詹抬頭,看了看天空。
太陽緩緩上升,即將到達一日中的最高峰。
還有不到半個時辰。
……
滄雲宗,第五峰。
如果此刻有人能在天上俯瞰,想必會明顯感覺到,第五峰和其餘四峰的差異。
彆的山峰此刻都是熱火朝天,台上刀光劍影,白刃相接,台下人聲鼎沸,叫好聲一片接著一片,端的是激烈異常,熱火朝天。
而第五峰,卻有些過於安靜了。
台上的比試暫時停止,所有人臉上都帶著或多或少的驚異,目光直直地落在生死不明的何曹達,以及遙遙對視的裴子默和時故身上。
時故揪著衣角,靜靜看著裴子默,眼眸乍一看一片平靜幽深,若是仔細觀察,便能看到裡麵些許的忐忑。
裴子默則是一直皺著眉頭,似乎是想說些什麼。
忽然,他懷中的長老令牌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