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院迎來了史上最大的一次傷亡。
而也是這一次, 才讓眾人真正意義上的,意識到了時故的可怕。
鷹鉤鼻十分幸運,時故出手的時候, 他正好不在院內。
但這個研究院是他的, 損失實實在在算在他的頭上, 這讓他異常地氣憤, 對時故的忌憚也越來越深。
白亦被處理掉的那天,鬱詹盯著看了全程。
這件事由於沒有經過那鷹鉤鼻院長的手,處理得勉強算是良心, 儘管隻是草草火化, 幾個尚有良知的研究人員卻也偷偷將她和時高馳葬在了一起,鬱詹站在墓前,久久沒有言語。
他記得在時故四歲那年, 白亦帶著時故去了遊樂場, 讓時故擁有了此生最快樂的一天。
那時的白亦還是溫溫柔柔的樣子, 眼中卻帶著彆樣的堅毅, 並對那個時候的時故說,無論發生什麼事情, 永遠都不要放棄。
可誰又能想到,也就是三年的時間, 當初那個堅毅的母親,卻得了這樣的一個結局。
是不是這個世界上,好人都不會有好的結局?
他的父母,時故的父母, 甚至是範宏胤的母親。
可是,憑什麼呢?
就因為他們的孩子和常人不一樣嗎?
天色依舊陰沉,將光明壓製得徹底。
鬱詹抬頭看天, 對淅淅瀝瀝降下來的雨水不躲不避,雨水打濕了他的鬢發,而那雙永遠充滿了攻擊性的眼睛裡,閃過了一絲意味不明的光。
……
從這一天開始,時故的精神狀態就漸漸不對了。
他開始整夜整夜地做噩夢,夢裡,父母二人截然不同的遺言讓時故整個人都割裂開來,偏偏每一次的實驗與他而言都是新一輪的刺激,他在出手與不出手間反複掙紮,而每一次掙紮時,他腦海中都會回蕩起白亦和時高馳死前的話語。
一開始,那聲音還隻是似有若無,虛無縹緲的。
漸漸的,聲音變得越發清晰,一度清晰到時故時常分不清那是真實還是夢境。
研究所裡的一個常駐醫生,是最先發現時故不對的。
這個醫生是研究院裡少有的對時故還算不錯的人,時不時地還會給時故帶點小孩子的吃食,不過,也僅限於此。
但白亦事件過後,時故再也沒有吃過那些東西,隻每日每日地坐著發呆,小孩子活潑好動的天性在他身上看不到一星半點,連神色都寡淡得厲害,仿佛一夜之間,就失去了所有的情緒。
醫生看得有些心酸,便多注意了一下,沒想到這一注意,還真讓他發現了些許異樣。
——出了實驗台後,時故偶爾會對著空氣問話。
這時候距離白亦出事其實才過去了一個月左右,由於時故之前搞了波大的,研究所被毀了近乎一半,很多實驗都做不了,而能做的那些,也都不是特彆的折磨人,因此時故一直都表現得渾渾噩噩,隻偶爾幾次動過幾次手,卻也沒到特彆激烈的程度。
大多數人都沒太在意,隻將這些許異常當作是親人去世以後的正常反應。
不過醫生卻始終覺得不對勁,上報了好幾次,可惜都被損失慘重的鷹鉤鼻不耐煩打回,而時故沒有受到刺激的時候,看上去和一個正常人也並沒有太多區彆,漸漸的,醫生自己也有一點懷疑自己的判斷,便將這份異樣暫且壓在了心底。
而等到時故徹底病重爆發之際,一切都已經晚了。
那一天,時故瘋得格外厲害。
動靜之大,甚至還招來了當初那個希爾的外國人的注意,並向鷹鉤鼻警告了一番,表示若是事情鬨得太大上了明麵,彆說收尾,時故連帶著整個研究所他都不一定能夠保住。
鷹鉤鼻這才引起重視,隨後不知道是受了誰的提醒,想起來了當初那個醫生。
此時已經寒冬臘月,大雪紛飛,給偌大的研究所披上了一層雪白的外衣。
可誰又知道,這雪白外衣之下,藏著多少肮臟與黑暗。
鬱詹記得,在他第一次踏進這裡的時候,一度讓那些華麗而又壯觀的現代科技震撼了一會,各種複雜精密的儀器看得人目不暇接。
而現在,當初那個華麗的研究所塌了大半,刺耳的警報聲響徹整個院所,無數穿著統一服飾的人從裡麵狼狽地逃了出來,麵上寫滿恐懼,仿佛看見了什麼殺人奪命的怪物玩命般地往外逃跑。
鬱詹看著這些人,眼中流露出濃濃的嘲諷。
成年時故在之前那一吻過後就再一次消失,鬱詹知道,這是他逃避的一種表現。
而等到他什麼時候能夠坦然地和自己站在這裡,這個幻陣,或許也就不攻自破了。
轟隆一聲巨響振聾發聵,空氣中頓時彌漫起硫磺般的火藥氣味,難聞得緊。
與此同時,警報聲驟然停下,眾人這才脫力般坐到了地上,身上卻已被冷汗徹底打濕。
時故又一次被綁了起來。
不過這一次,綁他的位置從實驗台,變成了微硬的床。
早就已經被綁習慣的時故並沒有掙脫的打算,就這樣靜靜地躺著,渾渾噩噩地思考,為什麼這一次躺的位置,和以前不太一樣。
迷迷糊糊間,他看到了一個雪白的衣角。
時故認得那個衣角,那是之前給他帶過零食的那位醫生的大白褂。
醫……生……?
他反應了好長一段時間。
為了測試時故的恢複能力,每次實驗過後,基本都不會有人來給他療傷。
年幼的時故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其實之前的好幾次控製不住情緒,他就隱隱約約猜到了一點,隻是一直都不願意承認。
而現在……
“患者情感缺失,有中度情感性精神障礙和重度偏執型人格障礙,此外,發病之時還時常伴有幻視幻聽現象,初步判斷為中度精神分裂。”
醫生的聲音傳來,時故意外地發現,他其實並不驚訝。
或者說,比起驚訝,更多的是一種悲哀與迷茫。
而下一刻,他發現,原來事情還能更糟。
醫生看向鷹鉤鼻,聲音中帶了些許遲疑:“治嗎?”
鷹鉤鼻沉吟了好一會兒。
今日希爾的警告讓他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或許,他應該想個什麼辦法掩人耳目。
而且,時故每次發作過後的戰鬥力都格外強大,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也是他們研究突破的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