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紅酒綠, 川流不息。
時間是晚上的十一點整,懸浮車一輛輛自空中飄過,留下道道光影, 作為經濟繁華的大都市, 不分晝夜是b市最基礎的特征之一。
而對於年輕人而言, 這個時間段才不過是夜生活的剛剛開始。
一條步行街中, 喧囂聲幾乎要衝破屋頂。
來這裡的人大都經過了一番精心打扮, 個個衣著時尚, 妝容精致, 原因無他,卻是因為這附近有著好幾家頗具規模的酒吧。
隻是不知為何,酒吧裡的人不好好喝酒蹦迪,卻是齊齊圍聚在了隔壁的網吧之中。
此等場景著實震撼了一把此間網吧的網管,連忙倒了杯水,就要遞給那位幫他吸引客源的客戶。
“你再把那杯臟水拿近一點,後果自負。”
淡淡的男聲低沉冷冽, 在一片喧囂中清晰響起, 不遠處,一個穿著黑色襯衫的挺拔身影正在手速如飛。
小半張側臉從人群的縫隙間顯露出來,僅就那麼一點,便已然帥過了網管平生所見的所有明星, 也難怪隻是在這裡玩了幾天, 就迅速走紅於網絡,還引來了隔壁幾間酒吧裡的人紛紛前來圍觀。
隻是……
網管一愣, 左右探尋了一下,有些迷茫於對方叫的是不是自己。
人群喧囂,端水的就他一位。
於是他又張了張嘴, 正要反駁水不臟,一低頭,就看到了杯中那隻漂浮的蒼蠅。
“奇了怪了,頭都沒抬,怎麼就知道有蒼蠅……”
嘟囔著離開,網管納悶極了。
而那頭,那位凶巴巴的冷臉帥哥劈裡啪啦的鍵盤敲擊聲還在繼續。
隻可惜,他的技術顯而易見的不行。
“上上上!a他!a他!你倒是放大啊!”
“日啊,又死了!”
一片唏噓聲中,鬱詹的屏幕再一次黯淡下來。
等待複活的間隙,鬱詹悄然放下了鍵盤上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著桌麵。
他麵上看著沒什麼彆的表情,可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被他敲擊著的可憐桌麵已然一點一點出現了裂縫。
四墟大陸前無僅有的三族混血,蒼焰墟幕後的真正主人,天鳳墟之主的摯友,同時還是一手推翻了九晟天尊的幕後策劃者鬱詹,自小天資絕豔,旁人一年才能學會的東西落到他手裡花不過一月,卻沒想到時至今日,栽在了一個遊戲上麵。
並且一栽就是半個月,怎麼也打不好。
鬱詹的眼神涼颼颼的,活像是要把電腦給捅穿。
這副模樣放在四墟大陸想必可以止兒夜啼,但這裡的人卻就是吃他這一口,當即有人掏出手機拍了個視頻,加大鬱詹的熱度。
鬱詹微微皺眉,覺得這幫人真是吵鬨極了。
他和時故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一段時間了,但是對於這裡的一些風土人情,鬱詹依舊有些不太習慣。
例如他們過分的熱情。
鬱詹不知道,這種熱情其實就是在這裡也並不常見,隻是因為他長了這樣的一張臉,才會引來如此多的關注罷了。
屏幕再次亮起,卻是鬱詹操控的角色又一次複活。
“哥,你這樣操作可不行。”
一個離他最近的男生開口說道,“這遊戲我常玩,你應該這樣……然後那樣……”
滔滔不絕地說著,男生看上去年紀不大,頂了天二十左右,穿著一身皮衣配牛仔,臉上細看居然還化了妝,毫不見外地將手搭在鬱詹的鍵盤上,就要幫他操作。
時故來的時候,便正正好撞見了這樣的一幕。
前方的人群水泄不通,相機與手機遍布四處,而拍攝的對象,卻是不遠處電腦桌前,一個拎出去分分鐘能靠臉吃飯的男子。
這本該是分外賞心悅目的一幕,可偏偏,男子的旁邊坐了個礙眼的皮衣男,半截身子恨不能貼到鬱詹的身上,從時故這個角度來看,兩人就像是在擁抱一般。
時故停頓在了門口。
手中的保溫杯一點一點扭曲變形,守在門口的網管正好看見,眼睛瞪得溜圓。
那杯子可是聯盟最近發行的新品,號稱炮彈都轟不壞。
這……這是人嗎?
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沒來由的,網管想起來了前幾年曾流傳的一個謠言。
據聞,在邊界的一個三不管地帶,近兩年出現了一種改造人。
改造人是不知道哪裡的地下研究所非法研究出來的,剛一出現就登上了各大通緝榜,曾一度引起了不少恐慌,不過沒想到的是,才不過曇花一現了一段時日,便自此銷聲匿跡。
聯盟時代的信息總是走馬觀花,很快,這件事情就被其他眼花繚亂的訊息徹底掩蓋,且大概是沒親眼驗證過的緣故,大部分人心裡,都將改造人一事視為了謠言,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網管自然也是大部分人中的一員,剛閃過這個想法就立刻推翻,覺得自己想得實在是有點多。
“哐當”一聲,變了形的保溫杯被人扔到了地上,撒了一地清水,聲音不大,隻引起了少數幾個人的注意,隨後在短暫的怔愣過後,一部分的攝像頭調轉了方向,朝向了門口的位置。
皮衣男還在一個勁擠著電腦桌前的鬱詹,看那架勢仿佛恨不能直接坐到鬱詹腿上,鬱詹煩不勝煩,指尖微微一動。
他自然是不至於對著一個普通人大打出手,但使個小手段讓人突然出現假性的中暑或羊角風症狀什麼的,倒還是輕而易舉。
隻是他還沒來得及動手,忽然就感覺到了什麼一般,朝著網吧外看了一眼。
一眼間寒意儘散,如三九寒冬驟然回春,雪水一化,其下的溫柔就都顯露了出來。
“臥槽。”
在這裡的除了慕名前來看看鬱詹廬山真麵目的人以外,也有不少隻是單純過來打個遊戲,見狀有人當即扭過頭,死活不願再看第二眼。
“這哥們哪來的?老子特麼再看就彎了。”
直男尚且如此,目的本就不純的皮衣男更是不用多說。
他其實已經連續過來好幾天了,今天是第一次鼓起勇氣搭話,還以為這溫柔是對著自己的,臉當場就紅了起來。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人拎了起來。
是真正字麵上的“拎”,不帶一點含糊,皮衣男大概一米七的個子,落在來人手裡竟是輕若無物,就這麼一拎一提再一扔,眨眼之間,他就直接被人甩到了鬱詹兩米開外的座位。
而他原先的位置,卻是坐下了一個清瘦的年輕人。
這人看上去和周圍亂糟糟的環境格格不入,一身簡簡單單的白色衛衣乾淨而清爽,五官輪廓是那種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精致,帶著點溫和無害的秀氣,隻是神色卻淡淡的,極黑的眸子在落座之際漫不經心地掃了皮衣男一眼。
一瞬間,皮衣男冷汗就下來了。
時故卻沒再看他,而是直接跨步坐到了鬱詹身上,一下將網吧的氣氛引燃到了極點。
驚叫聲揶揄聲甚至還有口哨的聲音直衝屋頂,在這裡的都是年輕人,對於新鮮事物的接受度一向都高,可大庭廣眾搞基這種事情到底還是少數,之前那個皮衣男就已經讓他們議論紛紛了,現在又來一個,還是個這麼優質的,簡直不要太過讓人興奮。
興奮之餘,也有人替時故捏一把汗。
幾天下來他們也看出來了,這位黑襯衫的帥哥脾氣不能說不好,隻能說極差,搭訕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讓他冷冰冰地懟了回去,這白衣服的帥哥上來就坐人家的腿,怕是會吃不了兜著走。
“那也不一定,說不定這個看他長得好,直接就答應了呢?”
有人看熱鬨不嫌事大地說道。
隻可惜,處於視線中心的兩個人卻既沒有如他們所想的大打出手,也沒有一見鐘情乾柴烈火。
恰恰相反,他倆居然齊刷刷看向了電腦。
“先生,你這個技術……有點菜啊。”
沒骨頭似的靠在鬱詹身上,時故擰頭看他,帶著笑意。
“他完了。”
一個圍觀的群眾說,“上一個說這位哥打得不好的直接被嘴到懷疑人生。”
這話一下拉足了氛圍,有人直接在心頭為時故點了根蠟。
隨後……
“嗯。”
一片大跌眼鏡之中,鬱詹坦然承認了自己菜逼的事實,並垂下了原本放在鍵盤的手,單手將時故摟緊:“教教我?”
低低的壓在耳邊的聲音帶著笑意,幾乎讓時故立刻就回憶起了昨夜的某些場景。
猛地回過頭,時故沒再看鬱詹,而是將注意力放到了電腦屏幕之上。
屏幕內的角色在時故的操作下大殺四方,誰也沒有想到,二人就著這個姿勢,居然還真就認認真真地打起了遊戲。
其實時故也沒怎麼玩過遊戲,在他的過去之中,能安安穩穩坐上一會都是奢望,遊戲這個東西,太遙遠了。
可架不住天賦這個東西就是如此的神奇,時故也就是之前陪鬱詹玩過幾回,幫鬱詹找回場子便已然綽綽有餘。
不僅綽綽有餘,他還有閒心順便發個呆。
說起來,時故做鬱詹的師父也做了好幾年了,居然還是第一次履行起身為師尊的指責。
時故忽然失笑。
隻是沒想到,教的竟然是個遊戲。
大抵是帥哥抱著帥哥打遊戲的畫麵太過少見,時故來了以後觀眾非但沒有減少,反而人傳人似的迅速增加,場麵一度十分火爆。
很快,勝利的標誌就出現在了屏幕裡麵,引起周圍人的陣陣歡呼。
時故揉了揉手腕,麵上浮起些許笑意:“我贏了,先生。”
他大概是剛從家裡出來的,一頭短發有些隨意地支棱著,帶著點懶散的氣息,問道:“幫你贏了遊戲,有什麼獎品嗎?”
有那麼一小會,鬱詹是發愣的。
網吧的燈光落在時故綻放的笑容之上,他坐在鬱詹的身上,坐在備受矚目的人群之間,陽光、樂觀,而又自信。
那是過去的時故從未有過的氣質。
而這樣的時故,真的,好看極了。
鬱詹忽然一把將時故抱了起來。
一陣驚呼,起哄與口哨的聲音當即亂成一團。
不過鬱詹理也不理其餘人的反應,而是在網吧之間環視了一圈。
——門口已經堵住了,過道也水泄不通。
實在沒有那個耐心等著其他人給他讓路,鬱詹想也不想,抱著時故大步走向了窗戶,縱身一躍!
這裡是三樓!
落地的一瞬,時故幾乎能想象到那些人驚掉下巴的樣子。
那想象讓他笑彎了眼,時故伸手摟過了鬱詹的脖子,道:“先生,我們這樣算私奔嗎?”
“不算。”
鬱詹的身形快若鬼魅,在時故腰上捏了一把,成功引來了對方的一陣顫栗。
“算約丨炮。”
……
二人來到了臨時下榻的酒店。
之所以沒有租房,不是因為沒錢,而是因為他們沒打算多留。
——當年時故父母曾留下過一筆財產,不算多,但也夠他們生活一段時間,時故回到這個世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錢取了出來,帶著鬱詹四處旅遊。
錢這個東西,對於時故和鬱詹來說,一向都是沒有概念的。
一個是用不上,一個是沒缺過。
當然,他們若是想要搞錢,幾乎是一個術法就能弄來一車,但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二人也沒想過要去忤逆這個世界的規則,於是就這樣靠著白亦時高馳留下來的財產精打細算生活,日子竟也過得彆有一番滋味。
“我記得你是來給我送水的,我的水呢?”
剛剛打開房門,鬱詹就迫不及待地將時故按在了牆上。
炙熱的吻落在唇上,又落至脖頸,鬱詹對於時故的身體已經很熟悉了,用不著多做什麼,就能讓時故軟得站都站不穩。
身上點火的手實在太過囂張,時故喘著氣抓住,眼角泛起殷紅,卻是撇了撇嘴,道:“我還以為那個穿皮衣的已經給過你了。”
這話著實是有一點酸。
鬱詹來了這個世界之後,大部分東西都能適應,就是對這裡的水有些嫌棄。
其實倒也不是不能喝,說白了就是矯情,偏偏時故樂意慣著,每次都用術法過濾再分離,還給他搞了盆神品的仙草提純,最後得出來的水堪稱聖水,普通人喝上幾杯能延壽兩三年的那種,去哪都給鬱詹送。
而要不是特意去送水,時故也不會看見那皮衣男在鬱詹麵前扭來扭去的模樣。
越想越氣,時故忽然低頭,在鬱詹被皮衣男碰過的胳膊上咬了一口。
大概被咬了還得意洋洋的也就鬱詹這麼一個人物,見狀還特意挪了挪位置,讓時故不至於硌牙。
“吃醋了?”
他悶笑,手卻沒閒著,悄摸著就鑽到了時故的衛衣裡。
時故剛要反駁,身體裡就突然多了點什麼東西,刺激得他全身一顫,紅著眼抓住了鬱詹胸前的衣料。
“可是我水還沒有喝,怎麼辦?”
“我、我現在就去拿給你。”
聲音徹底變調,時故連忙開口,好一會卻都沒收到答複,不由茫然地看了鬱詹一眼,卻見鬱詹也望著他,像是在等待著些什麼。
時故的臉瞬間爆紅。
“你先拿出去!”
鬱詹笑眯眯地看著時故紅著走向窗前那盆仙草。
仙草上的水珠已經凝結了很多了,時故勾了勾手指,便將其都收到了自己的保溫杯裡——鬱詹的杯子已經讓他給捏碎了。
隻是時故沒有想到,這些水鬱詹一口沒喝,全都讓對方嘴對嘴渡進了自己的肚子。
水光瑩潤,打濕了二人的衣物,時故從下巴到鎖骨的位置全都染上了水漬,時故帶著哭腔的聲音已然幾近崩潰,卻抵抗不過鬱詹的動作。
“你從哪裡搞來的這些東西?”
時故簡直要瘋了。
對此,鬱詹拿出了不久前時故給他買的手機。
這玩意鬱詹一開始不太會用,直到前幾天,才差不多摸索清楚。
不過在手機上,鬱詹第一個學會的技能卻不是遊戲,而是網購。
時故說得對,這個世界真的很有意思。
網絡遊戲很有意思,某些種類繁多的玩具,也很有意思。
……
時故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
或許是暈過去的也不一定。
誰能想到呢,一個堂堂大乘期,竟然能在床上被人搞暈過去,這要是傳出去了,不知多少人得被震驚。
而這個晚上,鬱詹繼師尊之外,又多了一個讓時故叫先生的癖好。
清晨,陽光穿透窗台,落至屋內,暖洋洋地照耀著床上那個熟睡的身影。
時故最開始帶著鬱詹來到現代的初心,是本著豐富的娛樂項目能多消耗一點鬱詹的精力,從而達到讓他少折騰自己的曲線救國目的。
目的的確是達到了沒錯,至少鬱詹已然有了一點沉迷遊戲無法自拔的網癮青年架勢。
但時故是萬萬沒想到,次數是少了,可有了工具輔助之後,來上一回,時故半天都緩不過勁來。
咳,當然,爽還是挺爽的就是了。
迷迷瞪瞪地想著,時故剛一睜眼,就獲得了鬱詹的一個溫柔的早安吻。
“今天去哪?”
揉了揉時故亂糟糟的短發,鬱詹感覺手感頗好,而後熟練地給時故按腰揉腿,擦臉換衣服。
“唔……”
沒骨頭似的任由鬱詹動作,時故打開備忘錄。
他們來現代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娛樂,遊玩自然是少不了的,b市是他們旅行的第三站,隻是由於城市過大,景點過多,停留的時間自然也就最長,時故還製定了一套路線,現在才剛玩了一小半。
時故打算,什麼時候把父母留下來的錢敗完了,什麼時候也就可以徹底和這個世界說一聲再見。
而備忘錄剛一打開,時故眼睛就倏地一亮,一把將手機遞到了鬱詹麵前。
“遊樂場。”
遊樂場於時故而言,差不多是執念般的存在。
畢竟在認識鬱詹以前,時故唯一一次出去玩,便是白亦帶著他去了遊樂場。
那也是時故童年僅有的美好回憶。
似乎在十幾歲以前,時故還總想著,有一天逃出那個囚籠,一定要去遊樂場玩個痛快。
而是什麼時候開始,就漸漸沒有了這個想法了呢?
時故回憶了一會,好像是從自己徹底病了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