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正午,L市一家咖啡館裡,十幾分鐘前剛遭遇過一場車禍的薑昭節坐在二樓角落,手裡捧著一杯熱咖啡,盯著牆上的投屏電視,滿臉都是麻木的平靜。
畫麵中,長相與他有六七分相似的男人伸出手,啪得一聲撐住牆壁,緩緩低下頭,湊近另一個長相清秀顯小的青年,一點點提起一邊唇角,露出一個歪著嘴的“邪魅”笑容,聲音沙啞低沉,與他本人也有八分相似。
“親我一下,命都給你。”
被他困住的小青年雙眼含淚,頭上用發膠硬梳出來的呆毛緩緩一抖,委屈張嘴,先打出一個嗝。
“你壞壞,討厭厭!”他軟噠噠地控訴。
又是啪得一聲,屏幕上換了個場景,再次重複以上情節,而畫麵外,薑昭節手一抖,裝咖啡的紙杯砸在桌上,焦糖瑪奇朵瞬間淌開。
坐在他身邊的中年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抱起桌上厚厚一遝資料,沒讓它們被浸濕。
“薑先生反應比我想象中大一些。”中年男人緩緩道,“我以為,以你對網絡的量,應該對這樣的情節習以為常。”
畢竟薑昭節在綠江和終點文學網都有數個消費超過三十萬的賬號,什麼沒看過?
薑昭節雙眼放空:“……”
不愧是國家機器,連我喜歡看都知道。
我的高冷人設好像崩了?
你們是不是還有人研究我的讀書清單?
他有點艱難地說:“我確實挺熟悉這種情節,但那些,主角都沒長著和我這麼相似的臉。”
天知道當著彆人的麵看類似自己的人演繹這種場麵有多尷尬,堪稱大型社會性死亡現場,他尷尬得差點當場用腳趾摳出三室一廳。
所以他為什麼要坐在這裡受這種苦?
中年男人見他麻木的表情緩緩裂開,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將手裡的資料遞過去。
“那麼薑先生,不如先看看這個?”
……
薑昭節翻開資料細讀,困擾他許久的一個疑惑逐漸解開。
他一向自認是個普通的總裁,除了長輩們留下的集團公司,個人身家也就馬馬虎虎幾十個億,在十來個城市各有那麼一兩座落腳的房子方便出差,雖然年紀輕輕就當了董事長,手裡有大量股份,但那不是祖傳的麼?
除了愛麵子點,老裝出一副高冷的模樣,他本人就是個稍微有點小錢的普通年輕人,朝九晚五去公司上班,偶爾心血來潮,和秘書團加上個幾天班,也能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他還挺滿意這種充實的生活狀態,然而就在一個月前,他突然發現一個秘密:
他身邊總有人質疑他為什麼還沒出車禍殘疾。
比如辦公室門沒有關嚴,門外可能會有女人震驚:“咦?我來早了嗎,他這會居然還沒有出車禍殘疾?!”
去工廠巡視,人群裡會有男男女女詫異:“他怎麼沒有坐輪椅?天啊,他竟然在自己走路!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沒有殘疾?”
和人在飯桌上談合同,附近會傳來迷惑的驚呼:“他怎麼有腿!車禍呢?車禍哪去了?”
如此種種,不勝枚舉。
這些質疑光明正大,偏偏他怎麼尋找,都找不到說話的人。
他身邊的人對此也毫無反應,讓他一度以為自己因為父母長輩相繼過世、公司突然遇到麻煩而壓力過大,精神緊繃產生了幻覺。
本著或許能緩解心理壓力的想法,薑昭節囑咐最信任的管家夏叔改裝了一輛高端越野,專供出行使用,之後一個月,果然漸漸風平浪靜。
就在他以為自己有所好轉時,今天中午,他從機場趕回公司的路上,突然遭遇一場莫名其妙的車禍。
肇事者與他素昧平生、無冤無仇,卻駕駛一輛同樣改裝過的路虎直直撞向他。
他當時坐在後座,一回頭,就能看清對方癲狂猙獰的麵孔。
劇烈的顛簸中,車子後備箱扭曲變形,司機驚叫連連,薑昭節腦中“另一隻靴子終於落下了”的念頭一閃而過,當機立斷,解開自己和司機的安全帶。
“跳車!”
他對滿頭冷汗的司機一聲厲喝,一把打開車門,率先向外跳去。
司機抖了下,跟著跳下。
改裝路虎開足馬力,再次狠狠撞上越野。
轟然巨響,車子滑偏。
亂流迎麵而來,吹得薑昭節眼眶發澀。
他卻不敢眨眼,一邊警惕四周,一邊蜷身就地一滾,卸掉高速移動帶來的衝力。
司機隨後撲倒在他身邊。
與此同時,斜刺裡忽然衝出一輛SUV,精準地將路虎撞偏。兩車夾擊,路虎無法調轉方向,被迫停下。
得救了。
薑昭節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站起。
SUV車門打開,走下五六個人,一部分迅速衝出去,按住還想動手的路虎車主,一部分走到他麵前,領頭的中年男人出示了證件。
“薑先生你好,我是夏海安,有關部門負責人。”
“我謹代表國家,有一樁合作想與你談談。”
……
薑昭節放下資料,抬頭看向夏海安,半晌才機械地複述:“按照資料所說,我並不算是普通人,而是《穿成殘疾大佬的白月光》《穿書後我成了殘疾大佬的心尖寵》《死對頭是殘疾大佬[穿書]》《穿書後我和渣攻的殘疾小叔聯姻了》《我和殘疾霸總官宣了[穿書]》……等一係列的男主角?”
夏海安:“是的。”
薑昭節:“我還會因為車禍殘疾,為人偏執冷酷、狠厲淡漠、殘忍多疑,最愛把少年、少女按在牆上、桌上、車上……親,圍觀群眾大感震驚,表情宛如《呐喊》般扭曲?”
夏海安點頭:“沒錯。並且你行為非常時髦,常年承包魚塘,眼底時不時閃過一道冷光,你的外貌、你的經曆甚至你的性格,都讓無數人試圖用她博大、或用他坦蕩的胸懷溫暖你冰封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