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佑楠當然聽得出老太太這話是說給他聽的,怕因這個衡陽王,而導致他們夫妻感情不睦。
趙佑楠笑著道:“這件事我一早就知情,香兒沒瞞我。”
柳老太太則說:“當年香兒還小,我記得那年她不過才十三。還是個半大的娃子,什麼都不懂。也是她父母覺得那位林公子不錯,自己給做的主。”
“我知道。”趙佑楠衝老人家點點頭,“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也不會為了這點事就和香兒鬨不開心,還請祖母放心。”
柳老太太如今對趙佑楠這個孫女婿那是一百個的滿意,覺得他什麼都好,簡直挑不出一點錯處來。這孩子有本事有能耐不說,難得心胸也寬廣,凡事都把他媳婦放心上,實在是個難得的好兒郎。
香兒這輩子能和他一起走過,的確是香兒的福分,也是他們柳家的福分。
有關衡陽王的事,大家都點到為止了。吃完晚飯後,各自先回去歇下了,一時也沒再提那些書的事。
老太太歇在上房東屋,柳香出嫁前的閨房是連在上房旁邊的一間耳房。姑娘家一個人住還好,但若是夫妻二人一起住,未免就顯小了。
老太太做主,要他們去上房西屋他們父母的那間房住。但趙佑楠沒肯,說就歇在耳房就好。
柳香見狀,便就依著丈夫了。
耳房是正屋旁邊的小屋子,正屋左右兩側各有兩間耳房,總共四間。柳香出嫁前,住在東邊這兩間,一間是閨房,一間則收拾做了木工房。弟弟柳興住在西邊兩間,一間當臥房,另外一間則是書房。
當時兩位兄長都成親了,所以,他們分彆分走了東廂和西廂兩排屋子。當時分家時,祖母也說過,縣裡這處宅子,東廂西廂各歸大房二房所有,但幾位老人家都跟著三房,所以,日後正屋及西邊的兩間耳房都是三房的。
而正屋西邊的這兩間,是柳香的。
柳家的這棟宅子雖不算大,但房間還挺多。前麵有倒座房,後排還有一排後罩房,包括東西廂房正屋兩側,也有耳房。
因房屋多,還算夠住,且後來又得知小姑嫁的好,所以大房二房夫妻並不敢貪圖便宜。這一年多來,不但沒敢霸占三房的和小姑的屋子,竟還時常去歸置歸置打掃打掃。
所以,便是久沒住的屋子,也挺乾淨。
姚氏抱著幾床薄褥子過來,明顯有巴結討好的意思,她一進門就對柳香夫妻說:“放心在這裡住,屋子我都時常有打掃的,乾淨著呢。雖說天氣熱了,但夜間還有些涼,這褥子前幾日剛曬過,我給你們鋪上。”
“多謝大嫂。”柳香雖心中對兄嫂有成見,覺得他們當年夠絕情,對自己絕情也就算了,竟連父母都不想管,所以,這個坎兒柳香心中一直過不去,也從未想過要去原諒他們。
不過,如今回來,既是麻煩了他們幾個,一句“謝謝”和幾樣謝禮還是有的。
柳香沒讓姚氏親自鋪床,隻說一會兒自己來。
姚氏身邊跟著女兒雪姐兒,久沒見姑姑了,還有些怕生,隻敢躲在母親身後。
柳香朝她招了招手,從包袱中拿了對白玉耳墜來,蹲在她跟前遞過去:“喜不喜歡?”
“哇。”是女孩子就沒有不喜歡首飾的,尤其是這種精巧的上等貨。
雪姐兒也有六歲多了,知道要什麼。雙眼瞪圓看著姑姑手上的漂亮墜子,忙點頭:“喜歡,可喜歡了。姑姑,這耳墜子真好看,我太喜歡了。”
“喜歡就好,姑姑給你戴上。”柳家的姑娘打小就都穿了耳洞,柳香正是知道,這才準備這份禮物的。
雪姐兒戴上後,高高興興爬去姑姑屋裡的梳妝鏡前照鏡子去了。
姚氏眼裡都泛光,她是識貨的,知道那對耳墜子不便宜。
“倒是讓小妹破費了。”姚氏說,“這值不少銀子吧,她一個孩子,戴這個可惜了。”
柳香隻道:“她喜歡就好。”
姚氏忙高興拉女兒到身邊來,也很識趣的告辭說:“時辰不早了,那你們早點歇下吧,我們先走。”又問,“明兒早上想吃什麼不?我記得你喜歡吃西街的那家湯汁餛飩,我讓你大哥明兒一早去給你買。”
柳香並不想麻煩他們太多,忙拒絕了說:“不必了。隨便吃點什麼都行。”說著,又從身上掏出一錠銀子來,遞過去,“我們可能要在這裡住上幾天,我先把夥食費付給你。”
姚氏一邊說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麼,一邊倒是很不客氣的收下了銀子。
趙佑楠把這一切都看在眼中,倒也不說話,隻是笑。等姚氏母女走後,他這才說:“這幾日趕路你也累了,早點歇下。”
柳香卻一掃方才的端肅,此刻頗有些孩子氣的衝丈夫揚眉笑了笑,然後壓低聲音對著他開始數數:“一、二……”
趙佑楠不知她這是做什麼,濃眉揚了揚,正好奇要問,就又聽到門口有人敲門。
“小妹,你們睡了嗎?”是二嫂文氏的聲音。
柳香說:“我就知道,大嫂剛走,二嫂就得來。”說著,轉身去開門。
果不出柳香所料,文氏手裡也牽了個女娃娃過來,她另一隻手上則拿著一包東西。
“這是驅蚊的香,傍晚時候特意去給你們買的。”文氏說,“雖說你這屋子我一直都有打掃,但總歸是太久沒住過了。如今又到了夏日,蚊蟲多些,總是在所難免。”
柳香笑著和她道謝:“多謝二嫂。”然後收下了東西,又同樣去拿了一對玉墜子和一塊銀子來,“這是給霜姐兒的禮物,這塊銀子,則是多謝二嫂給我買了這驅蚊的香料了。”
“嗨,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麼。”文氏一臉樂開了花的表情,忙把禮物全接過去,“我就是過來給你們送這些驅蚊香料的,時間不早了,你們趕緊睡。有什麼話,咱們明兒再說。”然後又讓自己女兒和姑姑說再見。
小女娃才會說話,奶聲奶氣的和柳香揮手道彆,柳香俯身抱了抱她。
見文氏母女也走了後,趙佑楠則問妻子:“你二位兄長不會也要來吧?”
柳香實在也有些累,挨著桌子坐了下去,搖頭說:“不會了。”
這一路上,妻子都是和老太太呆在一起,連晚上歇在客棧睡覺時,都是她和老人家一間屋子睡的。所以,夫妻二人倒有幾日沒有同屋說話過了。
趙佑楠心裡還記著她為他去探病阮姑娘的事生氣,於是就好好和她解釋說:“我和她怎麼可能?不過就是因著她兄長臨終前所托,她病了我去看了看而已。我和她能有什麼,隻是看在她兄長麵子上。你要是不喜歡,下回我再不去就是了。”
柳香就是氣,但也不僅僅是氣這個阮姑娘,她氣的可多了。
從前不在意,可她如今就是在意他的過去了。
她知道他曾是青樓楚館裡的常客,曾為不少女子一擲千金過。雖然他說他和那些女子不過就是逢場作戲,大多時候隻是聽她們彈奏曲子或者看她們跳舞而已,但柳香隻要想到他可能摟過抱過那些女子的畫麵,她就受不了了。
她信他可能真不是那種會真刀實槍亂來的人,可既然是逢場作戲,總不會連個手都不曾拉過吧?
何況,那些青樓裡的女子,從小受過的於才藝方麵的教育並不比一些大家閨秀的少。他雖是武將,但卻是個極有才華之人,他也是個風雅之人的,尋一二個靈魂上的伴侶,總是有過的吧?
她現在就想要他的身,要他的心,要他未來的全部,也要他的過去。
可能靜下來細想想,確也是自己有些胡鬨了。但沒辦法,她就是想鬨。
於是柳香對他說:“如果當初不是陰差陽錯的被算計,我**於你,你肯定也不會對我說要負責的話。後來若不是我懷了身孕,肚子裡有了你的孩子,你會堅定的要帶我走嗎?我記得,你當時是打算放棄了的。”
“如果我並沒有懷孕的話,你當時會娶誰?而如果你當時娶了彆人,想來如今和她也是夫妻恩愛,情深意重。所以,其實我們之間的這些,都隻是偶然而已。當時若彼此皆錯過一步,就不是今天這樣了。”
其實如今再回頭去談這些,根本沒有任何意義。隻是,這些問題也的確是橫亙在中間的,她就覺得他當初是要放棄了去選彆人迎娶的。
雖然當初堅持不肯嫁的那個人,其實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