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衙門為何會有這種特殊備案方式,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總之是樓嵐靠自己練至臻金的武藝爭取來的,合情合理便是了。
桃園之所以叫桃園,卻不是樓嵐多附庸風雅,單純就是因為那是個種滿了桃樹果林的莊子。
除果樹外,還有大片藕田,抽嫩葉時可以製作荷葉餅荷葉茶荷葉乾,開花時可摘荷花兜售,等結蓮蓬時,也能取了蓮子或是鮮賣或是稍作處理後曬乾賣給藥鋪。
每年最大的收益還是挖出來的蓮藕,江南這一片,最是喜歡用蓮藕入點心,花樣之繁多,便是宮裡的禦廚都要學習一二。
說是轉一圈,樓嵐去了桃園卻是一耽擱一整天,直到天邊金烏隻剩餘暉時才回來。
還沒進家門,就看見柴門外蹲著個穿粉藍宮裝的女子,樓嵐往前的腳尖一轉,麻溜轉身就要跑。
奈何對方像是有專屬探測器一般,在他出現的第一時間就抬頭望來,見他要走,女子哇哇大叫著跑了過來,雙手展開腳下一蹦,眼看著就要往他身上盤。
樓嵐驚出一背心的熱汗,連忙抬手精準一按,按住女子腦門兒,並且抻長了胳膊,儘量拉開彼此的距離。
“啊樓嵐你剛才是不是想跑?你居然要跑!哇你這個負心漢!渣男!色狼!流氓!”
樓嵐扭頭四顧,見果然有不明真相的路人及鄰居用古怪的眼神望了過來,急忙把人哄住:“姑奶奶你可彆瞎說八道了!我還要做人呢!”
再說了,前麵那兩個就算了,後麵的什麼色狼流氓,明明一直都是她所作所為的真實寫照好嘛!
林妙妙收了聲,卻低著頭抬著眼看他,氣鼓鼓的:“我不管,我已經跟皇兄說了我肚子裡懷了你的孩子,皇兄說要派禦林軍來抓你回去砍頭,我舍不得你死才連夜跑出來找你的。”
樓嵐半個字都不信,嗬嗬一笑,側頭斜她:“你傻,我信。你皇兄傻,我不信。”
林妙妙不依:“我怎麼傻了?再說了,你們男人不都喜歡傻女人嘛,我傻也是因為我喜歡你。”
喜不喜歡的話說得這麼坦坦蕩蕩,每次都讓樓嵐懷疑自己是不是來到個假古代。
可這位主兒真就是從小混不吝著長大的,據說連先帝都沒少被他氣到摔茶盞。
樓嵐眉頭都皺成個蝴蝶結了,林妙妙睜著貓兒眼滿臉困惑:“樓嵐,你說咱們男未婚女未嫁的,也沒傷害到其他人,為何你總不願意跟了我?”
想了想,林妙妙舉手發誓:“你是不是擔心我會像其他公主那樣養麵首?這個你放心,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保證不會去外麵拈花惹草招貓逗狗!”
樓嵐歎氣,放下按她腦門兒的手,轉身示意她跟自己進屋再說。
要說為什麼,其實很簡單。
沒感覺。
樓嵐雖然是來這個世界做任務的,可任務對象並不是林妙妙。
如果對他死纏爛打的是芸娘,樓嵐出於責任感,會在自己對她沒感覺的情況下答應成親過日子。
可現在芸娘找到了自己新的人生追求,如今在江湖上也闖出了些名頭,人人都要喊一聲樓女俠――沒姓的芸娘得到樓嵐點頭後給自己加了個樓姓,算是隨了師父的姓。
對樓嵐來說,隻要在接下來的人生裡看顧著芸娘,就沒其他必須讓自己湊合的人或事了。
坐在院子裡的木樁上,樓嵐給林妙妙倒了杯茶,推心置腹說了一番自我剖白,沒說感覺不感覺的,隻說一直把她當徒弟晚輩,且自己心裡一直有人。
林妙妙不信:“難道是芸姐姐?當初你們可是私奔了的。”
樓嵐尷尬地握拳抵唇咳了兩聲,“那不是,當時她要被陷害沉塘嘛,權宜之計,隻是權宜之計。”說著,樓嵐重新恢複了理直氣壯:“你看,後來度過危險後我不是收了芸娘作徒弟嘛。”
林妙妙皺眉:“那你心裡的那個人是誰?”
樓嵐露出些許追憶的神色,目光悠遠:“你知道的,我自幼失母喪父,稍微長大一點後就開始走街串巷做買賣......我曾去過南疆,在那裡遇到了她。”
自己的情敵竟是南疆苗女?
林妙妙如何也沒想到,半晌回不過神。
等樓嵐安靜了許久,林妙妙才結結巴巴找回聲音:“那、那她現在在哪裡?”
這麼多年也沒見著,難道是拋棄他了?
樓嵐摩挲著腰間隨意掛著的竹笛,淺淺地笑了笑,談不上難過或喜悅,是一種風輕雲淡的從容:“她去世了。”
林妙妙走了。
這次走得很沉重,也很堅定。
樓嵐知道她不會再回來了。
自己一個人坐在老梨花樹下麵樹根雕就的凳子上,樓嵐出神了許久。
其實如果不是今天因為林妙妙特意去回想,他都已經快要忘記她的名字了,長相也模模糊糊,回憶裡看不真切,隻記得她無論是高興還是生氣,都喜歡甩著腰間的銀鈴玩。
好像還喜歡聽他吹笛子。
曾經以為遺忘是件可怕的事,等到真的遺忘時,除了些許遺憾縈繞心頭,其實也沒那麼沉重可怕。
樓嵐:【係統,我還要完成多少個任務才能回去?】
係統:【樓先生,這個是要看你完成任務的質量來決定的。】
這還是樓嵐第一次聽說,不由意外:【不用我平息所有平行世界裡同名渣男造成的怨氣?】
渣男係統詭異地沉默了片刻,然後用平緩的莫得感情的機械音回答:【樓先生,請你思想積極健康一些。請你相信,在你所不知道的某個或多個平行時空裡,也會有如同你這樣的倒...任務者做著同樣的任務。】
樓嵐頓了頓,【渣男,我仿佛聽見你在說我是倒黴蛋。】
渣男係統一板一眼:【樓先生,你聽錯了,身為係統,是絕對不會說出這種帶有明顯感情色彩的詞彙。】
芸娘一輩子都沒有成親生子,倒是人到中年時,給樓嵐收了個徒孫,一個乖巧安靜的小姑娘。
在她帶著小徒弟回西湖過年時,樓嵐給徒孫摸了骨,重新給她傳授了一本內功心法。
芸娘也沒問為何江湖中人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內功心法師父隨隨便便就能拿出幾套不一樣的來,隻是滿目慈愛地看著小姑娘在她師祖的教導下感悟內力。
小姑娘的習武天賦明顯比芸娘更高,且年紀小,樓嵐特意用了藥輔助她練氣衝脈,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就做到了內功心法不拘外形,可如呼吸般隨心所欲時刻運轉。
在接下來的幾年裡,芸娘少見的沒再離開,而是帶著小徒弟安心留在了桃園那邊,一則幫樓嵐教導園子裡習武的孩子,二則是想讓小徒弟也過過普通孩子應該過的日子。
樓嵐相信芸娘會把徒弟教好,因此並沒有過多插手。
幾十年後,內力不算深厚的芸娘去世,不久,樓嵐也離開這個世界。
這時候,當年的小姑娘已經成長為江湖第一高手,擅使一柄看起來嬌弱平凡的羅傘,卻是連第一劍客的劍,都折在了這柄平平無奇的油紙傘上。
同時,江湖中也有了他們樓門的傳說。
傳說,這個門派每代隻收一名親傳弟子。
傳說,這個門派有無數的內功心法武功秘籍,端看弟子的根骨天賦更適合哪部秘籍,便學哪部。
傳說,這個門派的人,總使用平平無奇的武器。
你看大街上有些人,穿得是麻衣短褐,手裡拿的是好像路邊攤上就能買到的竹笛啊木劍啊油紙傘什麼的,但你彆輕易去招惹他們。
說不定對方就恰好是樓門的弟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