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兩人退了賓館房間,去客運總站晃了一圈,出來時已經換了一身半舊的普通衣裳。
連林薛然始終停止的背脊都稍稍彎曲了不少。
兩人走出來,如同大街上平平無奇的一對姐弟。
開口說話的弟弟聲音挺好聽的,可一口方言卻村味十足,隱約能聽出是某個鎮那邊的口音。
姐姐話少,卻性子和軟,弟弟說什麼她都點頭依著他。
不是兩人過於嗦繁瑣或是多此一舉。
當年能在重重警力追查圍堵中殺了個人還全身而退,讓人抓不住尾巴的凶手,實在無法想象十多年過去了,對方就能失了狡猾,變得多蠢鈍。
若是不喬裝打扮一番,恐怕還沒等樓嵐他們確定人,已經熟悉這個小縣城角角落落的凶手恐怕就已經在暗中察覺到不對,提前一步率先脫身。
功夫不負有心人。
當天傍晚,林薛然就找到了她要找的人。
看著對方渾身臟汙滿臉褶皺,卻依舊難掩眸中凶狠暴戾,林薛然心裡那口氣,終於隨著呼吸緩緩吐了出來。
隨之而來的就是熱淚盈睫。
“人已經找到了,我幫你看了,他這些年還犯過事,刀都還是那把刀,看起來挺長情的。”樓嵐揣著外套荷包打著哈欠懶洋洋說:“我要先回去了,累死了。”
林薛然自然沒有再勞煩他的意思,滿是感激地道了謝,並且表示這次她會為樓嵐爭取更好的獎金及榮譽。
想到家裡掛著的那副錦旗,樓嵐臉都青了,轉身就跑,連夜都不過了。
林薛然忍俊不禁,站在當地簡陋樸素的公&安&局門口目送他跑著離去的背影,喃喃輕語:“謝了。”
樓嵐跟林薛然一聲不吭就把逃亡十多年的凶徒追捕歸案,這事兒絕對夠大隊裡熱鬨好幾天。
樓嵐回家的第二天,趙峰就風風火火跑到樓嵐家,把門敲開的一瞬間,這小夥子就一把虛跪在地,雙手往樓嵐腿上一抱,仰著因為跑得太急漲紅的臉眼睛亮晶晶大喊一聲,“爸爸!”
樓嵐嘴角一抽,毫不客氣地將這“不孝子”一腳踢開。
趙峰契而不舍,追進去滿嘴滔滔不絕述說著他對樓爸爸的崇拜敬仰之情。
樓嵐聽得心裡美滋滋,麵上卻作不屑狀,嫌棄地揮手,像在趕蒼蠅:“滾滾滾,少來煩我。”
“那怎麼行!”趙峰渾身充滿了乾勁,雙手捏拳跟樓嵐說起輝煌熱血的未來:“樓爸爸,你來做我們大隊的顧問吧!樓爸爸絕對是史無前例絕無僅有最最最牛掰的外援!”
而後暢想起以後有什麼什麼案件,一跪樓爸爸,樓爸爸信手一指,全國各地的犯罪分子立馬跪地痛哭合唱征服。
這說得也太誇張了吧。
咳,雖然還挺爽的。
不過,表麵上樓嵐絕對不能泄漏分毫,該矜持還是要矜持,隻是輕飄飄抬著下巴說:“嘖,再說吧。”
再說什麼?當然是要那邊主動遞出橄欖枝,再三請四請咯。
林薛然早就摸清了樓嵐的性子想法,回來以後也不知她如何操作的,總之樓嵐想要的她都給足了,甚至連總隊都上門笑嗬嗬與樓嵐進行了親切友好的閒聊。
憋著一股兒得意勁兒,樓嵐點了點他那高貴的頭顱,自此以後成為了總隊的特彆顧問。
從這一天開始,輝市的破案率節節攀升,引來同行紛紛瞠目結舌。
等到後來打聽到有這麼一位鎮隊之寶後,少不得拐彎抹角或想借調,或想挖牆腳。
樓嵐表示自己很顧家。
所以說再多好聽話,也隻能借調。
也不知道是不是哪條腦神經沒拐對彎,趙峰感動涕零,總認為是樓爸爸顧念當初微末之時互相扶持的情分,恨不得自己做個變性手術親自上門以身相許以報知己之恩。
此言一出,樓嵐很長一段時間都沒給他開過門了,哪怕在門口把門板敲出一整首義勇軍進行曲他也沒給開。
樓家見樓嵐這個被放任自流的私生子竟然一夜之間成了係統裡的重要人物,不是沒動過心思。
可惜不是誰都經受得住中二老少年王八之氣的摧殘,上了兩次門就再也沒人來了。
在主職上,樓嵐三十幾年屹立於文學網絡上,哪怕網站老板都換了兩任了,他還是在大神的位置上穩如泰山。
因為他裡總會有各種奇妙的,時不時與社會熱點新聞搭上鉤的劇情內容,網友看熱鬨,書粉找刺激,日複一日,一批批網友都變成了書粉掉進坑裡懶得爬起來走人。
在兼職上,出門買個菜都有業內精英一路保護拎菜,還時不時有需要借調他的人過來真誠讚美,加的幾個群裡說起他來,也是紛紛發送老年表情包點讚感謝,比誇誇群更讓人舒心。
一直到年紀大了,一輩子都成家生子的樓嵐,依舊有大把人真心實意為他養老送終。
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樓嵐聽著耳邊悲傷追憶的聲音,心裡都還挺美的。
等回到初生空間,樓嵐臉上的笑一點點凝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