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平頭小老百姓,加之又是入贅,老掌櫃也沒有大辦的意思。
由老掌櫃跟樓嵐再行商量之後,婚嫁之事便決定家人坐在一起吃頓家常便飯,再關起門來拜個堂足矣。
至於其他的,相熟的幾個供貨商等流,由小兩口跟著老掌櫃上門采買時送個喜餅,便算是告之近鄰遠親了。
正所謂“小子無能更姓改名”,說的就是入贅。
老掌櫃家並未輕看樓嵐的意思,甚至在說開後對甚為滿意。無心結仇,自然就沒必去衙門專作“入贅”登記,或是強迫入贅女婿更名改姓。
大家私底說好以後小兩口生的孩子裡至少有個承母姓,作為交換,東福客棧屬小兩口共同經營,不分誰主誰輔。
這簡直就跟免費送老婆孩子外帶全部家當個意思,老掌櫃卻生怕惹惱了樓嵐,副“你是不同意我們還可以再商量”的軟態度。
樓嵐失笑:“小子本是無名無姓尋不著根兒的流民,走到哪活到哪,有幸得大娘救回來,又給了遮風擋雨的住處,暖身暖心的衣裳照顧,現下還能娶到周小姐這般俊秀的姑娘為妻,已是滿天神佛天大的垂憐,哪裡還在意傳承不傳承的。”
“彆說個,就是全部也是理所應當的,誰知道小子這姓往上追,該追到哪家陌不相識的老祖宗哩,還是讓孩子們都姓周吧,百年以後也能有個尋根究底的族脈。”
樓嵐說得坦蕩,半點也沒勉強的意思。
況且說的也是實情。
古代人講究個死後子孫香火,聽樓嵐這麼說,老掌櫃也不忍心自己女兒的血脈以後真找不到列祖列宗。
猶豫片刻,再看樓嵐個無所謂,老掌櫃把心橫,也就應了。
非是大辦,這婚事辦起來就十分簡單了。
不過三四日,東福客棧後院就紮起了紅花,掛起了貼大紅雙喜的紅燈籠。
至於小兩口婚後住的地方,老掌櫃本意是想自己兩口子搬去西廂,讓兩個孩住正房。
不止樓嵐反對,周慧娘也不願意。
樓嵐說以後有了孩子,還麻煩二老幫忙照看著,都是一家人,哪裡需分主次。
這話說得熨貼,周大娘喜得見牙不見眼,好像立馬就有了好幾個白白胖胖的小孩子圍在自己身邊嘰嘰喳喳。
既然準女婿都如此說了,家人不說兩家話,小兩口婚後就住在周慧娘原本所住的西廂。
西廂本作女子閨房,自是起了矮牆與老掌櫃夫妻的正院隔開,又有垂花拱門連接,來往方便。
如此,既很好地保留了小兩口婚後的隱私生活,又不至於來往不便。
另外又在西廂通往後門,也就是樓嵐原本住的耳房那道牆上開了個小門,方便樓嵐夜裡照看客棧的安全。
家四口,也就樓嵐是年輕力壯的男子,家老小的安危全都落到了頭上。
商定之後,樓嵐跟老掌櫃邊照常開門接待來往客商,邊還抽空敲敲打打。其他應布置就都交給了周大娘跟周慧娘。
普通小商戶的女兒,也不講究那些個婚前俗禮。
通忙碌,永和36年,六月十,再有日便是二人拜堂成親的正日子。
再是重利的人,也得提前天關門歇業。
老掌櫃倒是巴不得早早關門專心準備女兒的喜事,可又因著這幾日來往客商眼見著是多了不老少。
想著多掙點錢,也好給女兒女婿攢幾個壓箱錢,這才直開到了這日。
店門一關,置辦的東西也陸陸續續辦妥了,老掌櫃讓樓嵐套了驢車,帶著家老少去南山上的光祿寺上香。
來是想給女兒女婿求個菩薩回來護持送福,二來也是給列祖列宗燒些香火紙錢。
雖是離家千萬裡,膝唯一的骨血即將成親,按來說也該給遠方的祖先稟明情形。
樓嵐自無異議。
去的途中一切順遂,誰知拜完菩薩回來的途中,卻在南山下的河邊樹林旁歇腳時遭遇了夥人的刀劍鬥毆。
聽得武器鏗鏘之聲,尚在擦汗喝水的老掌櫃個激靈,直接從車板上摔了來。虧得樓嵐眼疾手快,把將人給拽住了。
旁邊的周大娘也是嚇得麵無人色,強忍著哆嗦死死護著周慧娘,讓她跟自己坐到車上,又讓樓嵐快快驅車離開。
不用她吩咐,樓嵐就已經把老掌櫃護上了驢車。
這會兒彼此的距離已經不算遠了,怕驢車離開的聲音引來那兩夥人的注意,樓嵐果斷撕衣角疊起數層,將驢腳裹住。
驢子也有些受驚,樓嵐帶著安撫地拍了拍它腦袋,用了狐妖世界得到的蠱惑力將它安撫住,而後牽著驢車匆匆調頭遠離。
然而有心避禍,禍卻偏要來。
老掌櫃夫婦已經嚇得三魂丟了兩魄,大概是早年深受其害,這會兒已經抖著青紫的嘴唇嘀嘀咕咕念起滿天神佛的名號求起神靈保佑來了。
周慧娘眼見著驢車載不動三人,果斷扯起裙角跳下驢車,小跑著追上樓嵐,強自鎮定著左右張望,“聲音好像往我們這邊來了,這麼去肯定不行,不暫且往道路兩邊樹林裡避開?”
樓嵐回頭看了看老掌櫃夫婦,略微回想附近地勢,點頭與周慧娘說:“往上走不妥當,那邊有斷崖,往順著青綱林路去南邊兒,有個地勢隱秘的山洞,慧娘,你且帶著掌櫃跟大娘去那邊躲著,我把驢車尋個角落安頓好就立即過來找你們。”
周慧娘胸口劇烈起伏著,她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早也是嚇得狠了。可再害怕,想想爹媽,她不得不強作鎮定,努力讓自己頭腦彆嚇懵了。
此時聽聞樓嵐安排,聰慧的姑娘不想懷疑樓嵐。可又不得不承認,如果樓嵐拋們三個累贅,憑著年輕力壯的身手,自是能鑽入樹林裡逃得遠遠的。
周慧娘壓著砰砰作跳的胸口,雙眸子緊緊盯著樓嵐的眼睛。
樓嵐知她顧慮,便把腰間錢袋摘來一把塞她手裡,語氣鄭重道:“你是我娘,掌櫃與大娘自也成了我爹媽。娘且放心,我定會來找你們!”
頓了頓,扯了扯嘴角,又說:“你看,我全副身家都在你手裡了,還有麼不放心的?”
這會兒時間緊迫,耽擱不得,樓嵐抬手以掌心壓了壓這姑娘的腦袋,強行讓她轉身,往她背上推了把,催促道:“快去!記得,若非我出聲叫你閨名,聽見麼動靜也彆貿然出來!”
周慧娘被這推,也不再囉嗦猶豫,左一右攙扶著爹媽,三人一路跌跌撞撞了道路。
聽得吵雜聲越發靠近,樓嵐細心將三人踩出的痕跡掩飾一番,而後不再掩飾,卸下板車,往驢屁股上拍,嗬了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