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喳喳的鳥叫聲陣接著陣,數十百彙聚團,亂亂糟糟,於心情煩躁的人來說,有呱噪得討人嫌。
可於心情好的人來說,卻頗有幾分使人心曠神怡的野趣。
自高空俯瞰,這是一片溝壑縱橫、黑綠混雜的大地,起伏的山脈深壑似猙獰的傷疤,又如趴伏著的巨大蜈蚣,整體上呈東西北——東南的走勢。
山脈高處似一條窄細的小道,走在上麵都會擔心來一陣大風就能把人刮下深淵的那種。
可這縱橫的懸崖山壑間,卻有人像卑微渺小的螞蟻,世世代代生活其中。
清晨,霧靄茫茫,沉澱了夜的水汽從土壤、植被、岩石上剝離,隨著時間緩緩地升騰。
山腰某處森林中,處半枯半榮的樹旁,淩晨四點多就打著手電筒掩藏渾身氣息,悄沒聲息摸到此處潛伏在一叢灌木後的樓嵐終於等到了那隻鼯鼠,連忙動作輕緩地調整好攝像機的焦距,凝神認真拍攝。
鼯鼠,也稱飛鼠。
麵似狐,眸似貓,嘴似鼠,耳似兔,略短圓。腳爪嫩嫩,有蹼,似鴨,尾巴則和鬆鼠差不多,略帶蓬鬆似小傘,大小似小狗,大部分腹部雪白,其餘部位呈灰黑色。
不過樓嵐等的這隻卻是少見的渾身雪白,絲雜色也無,雙眼睛也是黑溜溜,透著清澈靈動。
這是樓嵐過來後,趁著周末學校沒課,來山裡走拍風景時無意中發現的。
鏡頭裡,飛鼠從自己棲息的樹洞裡鑽出來,站在外麵作為平台的枝乾上,是機警地轉動著黑豆似的眼睛,鼻子連通胡須動了動,雙短圓可愛的耳朵也或左右或前後的轉著。
確定周遭沒有異常,飛鼠這才愜意地舔了舔爪子,而後憨頭憨腦地開始了晨起的洗漱——用爪子洗臉。
對人來說,它是在洗臉,頗有人的習性。可實際上它不過是在為自己的生存增添一分保障。
清潔皮毛,可以保持潔淨,防止蟲類寄生的同時,還能防止自身散發出過的體味,讓捕獵者察覺跟蹤。
另外,對臉部及胡須的揉搓清理,可以更好的保持麵部神經的靈敏度,胡須也是它們尋覓食物躲避危險的好幫手。
無論如何,清晨彌漫著白茫茫稀薄霧氣的叢林間,隻雪白可愛的毛茸茸雙足人立而起,站在古樸蒼勁的古樹上給自己洗臉,這樣的畫麵,絕對是能戳中無數網友萌點的。
樹乾上,飛鼠做完了清潔,左右張望番,似選定了今天要去覓食的方向,原地搓了搓腳丫子,而後展開翼膜,自高處躍,便滑翔著消失在樹林間。
樓嵐並沒有繼續追蹤,而是查看了下自己拍攝的內容,確定足夠剪輯出一期質量上等的視頻了,這才翻身爬了起來。
他也不急著離開,而是直奔那棵大樹下,繞著轉了圈,邊順利找到了剛才那隻飛鼠的私人領域——茅廁。
飛鼠慣於築巢於樹洞或崖縫中,早晨黃昏時刻活動頻繁,喜歡單獨生活,主以樹木果實種子、嫩芽嫩葉昆蟲等為食。
它們行動敏捷,善於攀爬和滑翔,卻一直有“千裡覓食處便”的習性,有固定排泄糞便的地方。而這個地方,又通常是在它們築巢的附近。
之前樓嵐也是依靠這點找到這隻雪白飛鼠洞穴的。
飛鼠的糞便又名“五靈脂”,並沒有刺鼻的臭味,反而有種異香,般用於活血化淤。
因為產量較少,在市麵上售賣的價格算是比較貴的。
這不是來都來了嘛,帶回去讓校長有機會拿去賣了換點錢,還能給學校的孩子們添幾塊肉解饞。
掏出進了山就直接顯示“無服務”,隻能當手表用的手機看了,已經早上六點多了。從這裡趕回去還要個多小時,樓嵐不敢再耽擱,把周圍被自己破壞的痕跡都快速清理了番,而後背著攝像機提著裝“五靈脂”的塑料袋,挽起褲腳涉水離開此處。
回去的路上秉持著“來都來了”理念,又湊巧偶遇了趁著春暖花開下蛋孵崽的野雞,邊順了窩雞蛋回去。
末了還對撲騰著翅膀罵罵咧咧跑掉的肥美麻點兒野雞抹了抹口水。
雖然在山裡偷偷吃隻野雞野兔,隻要不傻叉到自己拿去網上炫耀,般不會有太大問題,可樓嵐身為知法守法的合格公民,現在還擔任著落虹小學十六名小學生的任課師,絕對不能這麼乾。
話說回來,原主想當網紅想瘋了,與落虹村小學取得聯係即將奔赴山區支教時就孤注擲,將本就微薄的積蓄全用來買了台索x攝像機以及套網紅直播設備。
背著堆不能吃不能啃的玩意兒一路曆經艱險,好不容易才爬上懸崖村後才發現,山上根本就沒信號!
村民們就連想收個短信打個電話,都得舉著手機努力人工搜索信號!
於是原主又負債累累買了台野外信號增幅器。
所以樓嵐這會兒可以說是標準的“負代”,連飯都要厚著臉皮蹭學校大鍋飯的那種。
昨天是月中,落虹村小學的學生們一個月裡隻有月中和月末才回家一趟,學校裡沒了學生,校長更是舍不得用油加鹽,讓樓嵐過來就跟著吃了兩天的白水煮掛麵。
還不好意思把自己吃不下去的生理反應表現出來。
揣著雞蛋,樓嵐路往回趕。
落虹村小學位於蜀地靠近高原板塊的諸多“傷疤”裡個毫不起眼的雀兒山半山腰上,彆看山的名字小巧可愛,小巧也隻是相對於其他山脈而言。
對於生活在這裡的人來說,卻是要幾代人腰上拴著藤蔓,拚得頭破血流丟了性命才能鑿出一條山道的險峻高山。
落虹村是最靠近這個學校的,卻並非就挨在一起。
或者說,落虹村小學是獨立在這座黑色冷硬的大山中間一處小小凹槽裡的。
這裡既是山上孩子們四年級以前唯一的學校,也是上下山的村民唯一可以中途歇歇腳留宿一夜的中轉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