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公交車蹦蹦跳跳地在坑窪不平的公路上行駛了大概十多分鐘,最後停在了一戶農家平房外。
此處並不像什麼正經終點站,因為平房周圍,都是一片扭曲的光影,光怪陸離間看不清那紅紅綠綠灰灰白白的到底是什麼。
公交車停下後售票員跟司機依舊沒有任何動靜,隻像個發條耗儘的木偶人一坐一站靜止不動。
好在之前樓嵐就借機從售票員的態度上套出了這輛車不會再有返程,此時壯漢老鄭三人還在糾結公交車停靠多久,樓嵐就已經放心地下車,站在平房外觀察周圍。
小孩兒就緊挨著他的腿邊,也跟著像模像樣地打量四周。
壯漢三人慢慢吞吞剛下車,一回頭的功夫,公交車就原地消失了。三人驚異不定地挪到樓嵐身邊,壯漢問:“山哥,那車不見了,一會兒打完boss應該不用坐車回去了吧?”
老鄭也問:“山哥,剛才看你跟那售票員聊得挺投機的,嘿嘿,不知道這裡有沒有什麼要注意的規則殺?”
老吳沒問,卻也眼巴巴望著樓嵐。
樓嵐雙手環胸,挑眉似笑非笑斜睨了三人一眼,不答反問:“那我看你們仨剛才在後麵還開了什麼能力說悄悄話,說了些什麼?方便先給哥哥我透個底嗎?彆是在商量著怎麼賣我父子倆吧?”
這話說得,多讓人難為情啊。
三個大男人嘿嘿哈哈地乾巴巴傻笑,也不敢偷奸耍滑地故意給樓嵐抬架子了,假裝自己剛才沒有想白piao重要規則線索。
壯漢還一副賭咒發誓地樣子表示絕對沒有商量這種事:“我們都喊您一聲哥,那是絕對當親大哥來尊敬的,怎麼可能乾那種缺德事!”
可惜在末世時代,品德這種玩意兒,早一百多年就已經斷絕了。
至於當成親大哥?真同父同母一個肚皮鑽出來的大哥都能賣,賣個路上隨便認的大哥,那不是分分鐘理所當然的事嗎?
樓嵐懶得跟這三個男人打嘴戰,單手攬著自己兒子肩膀,父子倆排排站地齊齊側身,讓出個通往平房大門的位置:“三位,甭囉嗦了,先選個人去推門。”
推門殺這種東西,再過幾百上千年都是屢見不鮮的,區彆隻在於以前是隻存在於影視文字作品中,現在卻是實打實地出現在現實中。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選出哪個來當第一個探雷的。
三個大男人深情凝望,著實眼疼,正當那三人眼神閃爍不定之時,旁觀的樓嵐仿若無意地蹲在地上給兒子掏吃的,一邊還輕聲感慨:“兒子哎多吃點,快快長大,等你長大了老爸就不用這麼辛苦養你了。”
養兒子確實辛苦,還要帶著下鬼洞,明明本人能力不錯,卻因為帶著個沒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兒子,連聖城都不敢進,平時也不敢輕易跟其他幸存者接觸。
平心而論,要是換作他們,他們是早就把兒子給丟了。
反正自己有了能力,壽命增常,要找女人生孩子,那都是輕而易舉的事。
便是直接找個能力者女人生孩子,也是有可能的。兩個能力者的結合,更有可能生出天賦型能力者,如此,一家人豈不是直接在聖城裡就可以安家落戶了?
也不知為什麼,總是沉默寡言的老吳隻聽得這麼一聲若有似無的感慨,腦子裡忽然就冒出一大堆這樣的想法來。
且這想法越落越實,最後化作一聲厚顏無恥地提議:“山哥,你看現在裡麵肯定是有boss等著我們去打。這次開荒已經死了一半的人了,在之前的小世界裡咱們也多半都用了保命技能。現在隨便犧牲我們四個人裡的任何一個人,都是不明智的選擇。”
說到這裡,老吳停頓下來,去觀察另外三人的反應。
壯漢跟老鄭都是恍然大悟並立刻讚同的模樣,便是他最害怕發火的樓嵐,也保持著沉默,似乎有所動搖。
這讓他心更定了,便接著說:“這次的開荒,太凶險了,裡麵的boss說不定還不止一個,目前局麵已經是九死一生,再禁不起無意義的損耗了。山哥,老弟說句不好聽的話,現在我們這支隊伍裡,能夠在開門這種事上犧牲的,隻有你帶來的這個......”
話未說完,可意思是表達完了,不外乎就是要讓樓嵐舍棄無用的小孩兒,以大局為重。
壯漢也跟著勸:“老吳說得也不是毫無道理,山哥,雖然這事兒是那啥了一點,可孩子沒了不是還能再生嘛。隻要這次開荒順利,咱們出去就都是人上人了,在兩大聖城裡,也是被前十大公會搶著要的人物,還愁沒願意給你生崽子的女人嗎?”
老鄭深以為然地點頭附和。
被“犧牲”的小嵐沒什麼反應,像沒聽懂似的安安靜靜啃爸爸給的肉乾。
剛才還狀似有所意動的樓嵐緩緩站起身,卻並非作出如他們所願的抉擇,反而是捏緊了拳頭陡然發難,一拳揍在了老吳肚子上。
這一圈力道十足,立時就痛得老吳肝腸寸斷也似的,捂著肚子臉頰脖子都紅得跟煮熟的蝦一般,長大了嘴聲音都發不出來。
樓嵐還不解氣,掐著老吳後脖頸就是一連的拳頭伺候,嘴上沒說話,卻是牙齒咬得嘎嘎作響,一副氣狠了咬牙切齒的模樣。
壯漢跟老鄭嚇了一跳,萬萬沒想到樓嵐說翻臉就翻臉,下意識就要上來拉架。
樓嵐卻當二人是要對他動手,甩開老吳,對著壯漢跟老鄭就是一陣挑釁地推搡,“怎麼?現在就想對我動手?來啊,誰怕誰?他媽的,要死大家一起死,來啊!”
直把不願意鬨翻的兩人推得跟陀螺似的轉了好幾個圈兒。
是人都是有脾氣的,更何況像他們這樣的亡命徒,被樓嵐如此挑釁推搡,兩人也來了氣,捏著拳頭就要動手,卻是被樓嵐眼疾手快一人給了一耳刮子,再賞了一個側踢。
也不知怎麼的,這人打起他們來,忽然就力大無窮,打得人痛得倒抽涼氣,站都站不穩腳。
等三人緩過神來,樓嵐卻已經罵罵咧咧拎著兒子就直接推開院門進去了。
這雜碎他娘的進去了以後還順手就又把院門給關上了!
得,這下好了,也不用計較誰去扛推門殺了。
被揍得最輕的壯漢跟老鄭對視一眼,兩人一人伸出一隻手,左右一架,架起還痛得縮成蝦的老吳往前懟,由老吳快他們倆半步的距離以臉撞開了院門。
進去後才發現,明明隻比他們快十幾秒鐘進來的父子倆竟然已經消失不見了。
也不知是藏起來了還是遇到了什麼推門殺劇情。
院子很小,就幾窪青菜兩棵果樹,平房隻有前麵一棟,中間一個大門,兩邊各有一扇鐵柵欄封著的窗戶。
院子裡明明光線不錯,可就是朦朦朧朧,讓人看不真切東西。
想著這鬼地方如此危險,那雜碎還帶著個拖油瓶,再是藝高人膽大也必定不敢進來後就立刻尋覓到藏身之處。
所以三人認定,應當是遇到推門殺劇情,被拉進另一層小世界裡去了。
如此一想,便是老吳也心情舒暢了不少。
三人開始正兒八經尋覓起線索來,自然不知道有的人就是能在第一時間找到藏身之處,準備故技重施,再當一回獲利的漁翁。
計不在新,管用就行。
與此同時,已經進入探索模式的三人並未發現,自己小心翼翼藏在身上的晶芯碎片,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就被某人給摸走了。
感謝手巧技能包,落到身上的金手指久不使用也不是技藝生疏。
利用係統作弊,在院子外麵時就將裡麵規格以及異能量分布摸清,如今正藏在柴房裡半空構架的“二層”隔間裡的樓嵐謹慎地將四塊晶芯合攏到一起。
原本各有形狀的晶芯輔一接觸,就如同融化的冰一般化作一體,成為了一枚隻缺了中間一塊的六角菱形。
且比起之前,體積也縮小了數倍。
原本是二指塊不規則晶體,現在則隻有拇指半指節大小。
看來這裡的boss是最後一個,也是最核心的部分,也不知道獻祭三個隊友夠不夠耗成殘血狀態。
希望三位好兄弟給力一點吧!
乖乖窩在爸爸懷裡的小嵐始終安靜地看著樓嵐的一舉一動。
等樓嵐收起晶芯,他才小聲問:“爸爸,你是在偷東西嗎?”
問得沒有任何褒貶意味,隻是單純好奇。
因為這個時代,是不存在真正的善惡觀的。
哪怕是小樓嵐的母親有意教導他,但她自己也並非正常社會結構下成長的正常人,隻能說在大是大非上偶爾會涉及到一點,卻也不一定就是絕對正確的。
樓嵐也沒有要教化小孩兒成為聖父的意思,隻是笑著摸摸小孩兒的腦袋,輕聲告訴他,不同的社會體製下,有不同的規則。規則之下,還有個人的意願。
而個人的意願,則是建立在個人的三觀上的。
至於是哪三觀?
便是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
這三個觀又具體指什麼?
樓嵐一邊用係統觀察外麵的情況,一邊忙裡偷閒地對小孩兒進行親子教育。
“......做人可以不善良,但不可以沒有善惡是非的分辨能力......比如說我今天利用了這三個人,但初始是建立在他們也抱著利用我們,並且已經付諸行動的前提下。換一種情況,如果有個人對我們懷有善意,並且沒有做傷害我們的事,那如果爸爸還去利用他,那就是不對,我不會去做。”
隱約聽得個半懂不懂的小樓嵐抓住機會表現自己,插嘴道:“我也不會做!”
要跟爸爸一樣!
樓嵐輕笑一聲,如他所願地摸了摸小孩兒頭發。
兩人躲在柴房等待時機,外麵三人卻是正經打怪,不多時便與最後一隻厲鬼戰到了一處。樓嵐也弄清了這個鬼洞依托的“劇本”。
高三的五個舍友姐妹,五一時到一人家中玩耍,那人便拿出了據說可以治療流感的特效土方藥,要跟好姐妹一起分享。
理由是流感太嚴重了,馬上就要高考了,不能被傳染了影響備考狀態。
也不知是如何個具體原因,總之五人中包括拿出藥的那女生,都喝了藥,隻有樓嵐那位“女兒”偷偷藏了藥,眼睜睜看著四個室友中毒身亡。
真相便是拿出藥的女生跟“燕燕”說過,說高考太累了,意思有了心理疾病,於是就要帶著玩得最好的室友一起喝農/藥自/殺。
之所以跟“燕燕”說,是因為女生與“燕燕”關係最要好,女生還有些猶豫時也是“燕燕”極力勸說,一再表示這個世界就是太臟了,做父母的重男輕女偏心弟弟,另外三個室友家的情況也被“燕燕”編造得淒慘無比——看來老鄭等人經曆的人渣父母並非都是真實的,而是有“燕燕”虛構的成分。
總之,就是如此,女生下定了決心,並讓“燕燕”與自己一起,要帶好朋友們一起“解脫”。
結果便是四個女生“誤服農/藥”中毒身亡,唯一幸存者“燕燕”受到各界安慰,父母也是一陣心悸後怕。然而靠朋友死亡博得的關注,注定是不長久的。
過了一段時間就一切平靜下來了。
“燕燕”不甘心,便將之前偷藏的藥下在家裡的飯菜中。
可惜藥的分量被稀釋,隻是讓三人進院躺了一段時間,同時因為藥的相同,也引起了有關方的關注,進而順藤摸瓜,查出了“兩次幸運兒”的真相。
“燕燕”便是在看守所裡數次自殺,數次救回中慢慢磨死自己的。
樓嵐猜測這應該就是“妻子”多次死而複生的原因。
鬼類無法用物理打擊到,但它們的死因往往會成為它們的束縛,同時也是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