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亂步就像是在說一件很普通的事情,然而他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輕鬆,有種卸下了重擔,甚至帶著點解脫的感覺。
濃濃的疲憊和絕望從他的眼底浮現出來,在沒有了習慣的尖銳態度掩飾之後,蒼白的臉上帶著令人心驚的脆弱。
瘦弱的身影猶如在茫茫大海中沉沉浮浮,格外的孤獨和無助。
就連旁邊的國木田獨步都察覺到了不對。
他這樣根本就不像是要按下爆炸的開關,反而更像是在靜靜等待死亡。
如果不做點什麼,他眼裡的光亮就會像燃儘的蠟燭迅速熄滅。
莫名的緊迫感讓國木田趕緊開口。
“你不管琴酒了嗎?”他急忙問,“琴酒也在那邊吧?”
太宰不是說琴酒在那邊裝炸.彈嗎?難道他一點也不在乎?
亂步滿不在乎,半點停頓都沒有地說:“我相信他會撤走的。”
他的語氣和之前沒有絲毫變化,顯出了十足的冷漠,又有著讓人無法反駁的自信。
國木田獨步:“……”
嘴裡說著相信,其實他根本就沒打算管琴酒的死活吧?
看他眼裡也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就好像不是在殺人,而是在按兒童玩具的開關,國木田不由得焦急地看了看太宰治。
因為亂步捉摸不透的態度,他無法判斷那個炸.彈到底在哪裡了。
太宰治一言不發,臉色沉沉地望著亂步。
國木田的猜測其實沒錯,那個炸.彈根本不在藥材倉庫,而是在亂步自己身上。
亂步是想把自己炸死。
他一遍遍重複著琴酒在等他,要去做任務了,要回去了,好像很著急要去藥材倉庫一樣。
太宰治的注意力也一次次的被他引到那邊。
然而那邊根本什麼都沒有。
甚至可能連琴酒都不在那邊。
太宰治都快被他氣笑了,為了死,他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
他真的什麼都不在乎了嗎?
那麼著急去死?
太宰治大步上前。
亂步原本在擺弄著手心裡的控製器,看到他臉色陰沉地走過來,頓時露出警惕之色。
太宰治問:“你很喜歡黑衣組織?”
他其實想問的是——你跟那個太宰治關係就那麼好嗎?
連這種騙人的手法也學得十足十的像,沒有朝夕相處,根本不可能辦到吧?
就連太宰治自己都差點被騙過去了。
太宰治也經常模糊不清的話語來迷惑敵人,把敵人誘導到錯誤的方向,可他沒想到,有一天他自己也會中招。
從亂步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太宰治和他說話就有種像是被人突然蒙住了眼睛,有種既熟悉又不安的感覺。
直到現在他才想起,那根本就是他自己最常用的手法。
亂步和太宰治……
關係可真好啊。
連這種方法都學到了。
還把它用在怎麼去死上麵。
隨著太宰治一步步靠近,亂步死寂般的神色漸漸有些變化,他倉促地往後退了退,像是警惕的小動物緊緊盯著太宰,綠眸帶著清晰可見的排斥。
他超大聲的說:“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仿佛想用聲音把太宰治嚇退那樣,然而太宰治根本沒有被嚇到,還離他越來越近了。
“亂步君不覺得這樣太過狡猾了嗎?”太宰治一邊說著一邊靠近。
亂步身上根本沒有可以藏炸.彈的地方,所以要麼是他的衣服動過手腳,要麼就是帽子……
衣服的話,炸.藥應該放在更接近心臟的位置,帽子則在頭上,二選一……
太宰治沒辦法選。
哪怕他表現出一丁點想要阻止亂步的心思,都有可能讓亂步提前按下按鈕。
可要是不選的話,亂步真的會死。
他就像是完成了什麼心願一樣,什麼遺憾的都沒有了,整個人放鬆得隨時都可以去擁抱死亡。
“真的太狡猾了,”太宰治說,“竟然在我麵前做這種事……”
像亂步這樣的人太少了,他不管什麼時候都可以毫不猶豫地選擇死亡,什麼方式都可以,為了能夠死掉,他還用自己的智慧去欺騙所有人。
太宰治一步步接近他,他微微撇嘴,“被發現了……”
他臉上沒有心虛,也沒有理虧,反倒覺得像是太宰治做錯了似的,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太宰。
太宰治這下真的被他理直氣壯的態度氣笑了。
這麼不知悔改,他真的覺得就這麼死掉是什麼值得慶祝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