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是太宰治的話,還是格鬥遊戲的內容,都無法勾起年輕人的半點反應。
“你絕對是怕輸,”太宰治不服氣地說,“怕輸給我。”
年輕人還是不準備反駁他的話。
他坐在另一張椅子上,一個人唱獨角戲真的沒什麼意思,他忍不住歎了口氣:“這麼好的翻盤機會,送給你你居然不要。”
他一邊用一隻手操縱著遊戲按鈕,一邊給偵探社的人打電話。
白鯨龐大的陰影如同雲朵從上方遊過,他剛恢複燦爛的神色在陰影中變得幽暗而晦澀。
他對著手機那頭說:“安吾,我們做個交易吧。”
他要把小鏡花從隔離異能者的專用直升機上解救出來。
小鏡花接受過魏爾倫的教導,如果有她在的話,去找魏爾倫,想辦法讓他開口就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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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原中也的住所,太宰治和橘發年輕人離開之後,森鷗外就一直站在那裡,心不在焉地望著桌麵上那些酒和帽子,還有中也拿出來的亂七八糟的東西。
中原中也沉默地收拾屋子,自從聽說不用去找魏爾倫之後,他的臉色也沒有變好,反而變得更難看了。
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他突然大罵一聲:“太宰那個混蛋!!!”
兩個亂步在沙發上被他嚇了一跳。
武裝偵探社那個把身體轉過去,趴在沙發上望了望中也,“你為什麼那麼生氣?”
中原中也說:“當然是因為他是混蛋啊!”
“……”亂步忍不住嘀咕,“說了跟沒說一樣。”
他又轉回去,慢慢鑽進沙發裡,跟另一個自己擠在了一起。
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亂步似乎一直都很困的樣子,眼睛時不時眯起,還打了好幾個哈欠。
亂步幫他扶了扶快要歪掉的棕黑色帽子,然後拍拍他的肩膀說:“想睡就睡吧,我會一直在這裡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句話,對方慢慢合上眼瞼,抱著懷裡的抱枕,不太安穩地睡了過去。
森鷗外看著他們的相處,心裡更覺得苦悶。
如果他沒有說那句話,港.黑是不是就有兩個中也了?
即使不能像兩個亂步這樣親密無間,也能和諧相處,而不是……
想起對方呆滯地跟著太宰治出門的樣子,森鷗外有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感。
他知道剛才中也為什麼會那麼生氣。
即使重置了,即使沒有了和太宰治有關的記憶,另一個中也依然相信著太宰治。
不如說正是因為相信他,所以才有了這次機會。
中也早就知道太宰治是多麼可惡的人,所以他……根本就沒打算一次就成功。
太宰治渴望得到中也的信任,又害怕得到信任,更害怕中也不相信他……
除了中也,沒人能知道他的世界有多複雜,又有多簡單——簡單到,隻要相信他就好了。
無論多少次,他相信太宰治一定會救他的。
所以——隻要跟著太宰治就好了。
他一定可以的。
就算失敗了也沒關係。
就算失敗了,也一定還有機會的。
他相信太宰治會救他的。
太宰治一定能夠找到拯救他的辦法。
即使他忘記了太宰治,太宰治也一定可以的。
正是因為這種信任,才導致了現在這樣的局麵,已經叛逃了的乾部,居然把現任乾部在另一個世界的同位體給帶走了。
“這算是作為首領的大失敗嗎?”森鷗外喃喃地說道。
他一臉懷疑人生的表情,而在另一邊,作為他學生的太宰治臉上也有著同樣的表情。
他就是打了個電話,還沒打到一半,麵前的遊戲機就傳出了提示音——
“KO!KO!”
一個灰色的“GAMEOVER”出現在他的屏幕上。
而在他的旁邊,年輕人的麵前則是大大的、燦金色的——“WIN”
贏了??
他什麼時候贏的???
太宰治看著自己放在遊戲機上的那隻手,竟然有種上麵還打著石膏的感覺。
年輕人轉過頭來,湛藍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太宰治。
太宰治:“……”
太宰治反應飛快地說:“我可沒說我輸了要給你當狗啊!!”
他說的是中也輸了要給他當狗,至於中也贏了會怎麼樣,他可一點也沒說。
似乎沒想到他這麼無恥,年輕人湛藍色的瞳孔微顫,眼下紅色紋路裡危險的紅色能量流轉的速度都加快了。
太宰治:“……!!!”
太宰治:“我真的沒說!你仔細想想,剛才提條件的時候,是你自己什麼都沒說,不能怪我!!”
太宰治果斷甩鍋給年輕人,都是因為他自己不說話,所以才錯過這麼好的機會的!
年輕人惱怒的眼神微微轉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宰治話裡的信息量太大了,他過了好幾秒,才慢慢眨了一下眼睛。
像是不想承認太宰治的話是正確的,又不知道怎麼反駁他,橘發年輕人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糾結的表情。
那種表情還帶著些許惱火,有種隨時都有可能放棄思考,把太宰治按到地上狠狠揍一頓的感覺。
太宰治忍不住擦汗,對他說:“大不了我們再來一把。”
年輕人擰緊眉頭,看神情像是怎麼也不願意。
他用湛藍色的眸子盯著太宰治好一會兒,忽然嘴唇微動,聲音沙啞地開口了。
“卑……鄙……”
太宰治睜大眼睛,片刻後鼓掌道:“不錯不錯,會說話了。”
他拍著手,其實心裡緊張極了,臉上還是不得不維持笑嘻嘻的表情。
橘發年輕人既然是另一個中也,那麼直覺一定不會輸給中也本人。
一旦他露出破綻,絕對會被暴揍一頓的。
而且這個中也還沒有他的記憶,說不定會揍得更狠。
太宰治緊緊盯住橘發年輕人,然而年輕人卻沒有再說什麼,似乎卑鄙那個詞用光了他所有的自主思考能力,他又慢慢恢複成了原來的樣子。
太宰治看著他茫然地坐在遊戲機前,忽然有種欺負小孩子的感覺。
太宰治為數不多的良心居然痛了起來。
太宰治:“……”
他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用平時和中也說話的語氣說:“去吃東西嗎?”
年輕人沒動。
太宰治就那麼看著他,過了一會兒,他站了起來。
太宰治帶著他往以前經常吃東西的地方走。
年輕人安靜地跟在他的身後,腳步聲很輕,如果不細聽,就好像不存在一樣。
太宰治放慢了腳步,慢慢和他並肩走在了一起。
就在這時,年輕人身形微微一顫,太宰治連忙低頭看過去,卻正好撞上他抬眼看過來的目光。
太宰治眼裡有擔憂,還有不自覺的忐忑和不安。
年輕人動了動唇,機械般缺乏頓挫感的語調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
“早就知道……會失敗……”
他緩緩說道。
他的語氣像是在安慰太宰治,又像是在陳述事實。
然而太宰治卻愣住了。
如同太宰治了解中也那樣,中也也同樣了解著太宰治。
——所以中也早就知道可能會失敗了。
——中也早就知道太宰治是什麼樣的人了。
他這是在說……就算失敗也沒關係。
太宰治已經儘力了。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不是竭儘全力就能得到好結果的。
就算失敗了也沒關係。
太宰治,已經做得很好了。
·
太宰治愣了片刻之後,突然大笑起來。
“這是在乾什麼啊!”
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自己都這樣了,還在安慰我——”
“你以為你真的是神明嗎——”
“你這個高傲、自大的家夥——”
太宰治笑容燦爛,鳶色的眼眸裡卻透著前所未有的悲涼,他這個人到底糟糕到了什麼地步,才會讓這種連意識都沒有的家夥擔心他啊。
他才沒有那麼容易放棄呢。
無論是去找魏爾倫,還是實驗室的其他研究員,或者是去更遠的歐洲,他都絕對不會放棄。
“我不會讓你成為神明的。”他對橘發年輕人說,“那種事情想都不要想。”
聽從於人類的命令,屈服於人類的**,神明就是這麼可悲的生物。
他絕對不會讓中也成為其中的一員。
絕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