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杯子與地麵碰撞發出的清脆響聲透過通訊器傳到白鯨上,然而所有人都無暇顧及另一個亂步的反應,神色緊張地盯著突然安靜下來的橘發年輕人。
對方閉上眼睛之後的樣子就像是睡著了,神色平靜地垂著頭坐在椅子上,原本掙紮的手腳也放鬆下來,他越是這樣,其他人就越是無法放心。
沒有人會認為那個突然出現的神秘人是真的好心想要幫忙,誰也不知道那個傳輸的進度條代表著什麼,隻是那麼短的時間,無論誰也控製不住的年輕人就這麼安靜了下來。
是失去意識了?還是睡著了?又或者是……另一次的重置?
太宰治心裡有著更可怕的猜想,既然對方傳輸過來的東西能夠影響到年輕人,就代表對方手裡有著相對應的資料,比他們更了解中也的情況。
說不定能夠更改程序,徹底控製中也。
等中也再醒過來,說不定就是他們的敵人了。
不僅是太宰治,其他人也隱隱意識到了這點,看著橘發年輕人的眼神變得擔憂又戒備。
動力室中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不管是在異能特務科還是港.黑的實時畫麵裡,看到的所有人都變得僵硬而死寂,猶如某種葬禮現場般。
然而就在這種時候,中原中也毫不猶豫地衝了上去,把那個頭盔拿了下來。
“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湛藍色的眼眸裡滿是惱怒,扭頭瞪著前方的屏幕。
然而突然出現在那裡的奇怪圖標消失了,就像出現時的悄無聲息,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離開的。
隻有他帶著笑意的聲音,像是玩弄了所有人一般,化作陰霾覆蓋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整個動力室都因為他的那幾句話而變得灰暗而沉悶。
這是和太宰治完全不同的,另一種黑暗和恐怖。
他把所有人都耍了。
所有的努力,都在這一刻化為烏有。
不行……絕對不行!
太宰治忽然吸了吸氣,目光突然轉向角落:“弗朗西斯!”
他的聲音比平時更沉,而且更有力,其中暗含的怒火讓所有人都心裡一驚。
然而他的眼神又那麼堅定,那麼認真,眼裡明明白白地寫著——他想要救人。
他想救另一個中原中也。
他絕對不會放棄任何的希望。
哪怕對方剛說過不再信任他,哪怕對方剛因為另一段神秘的程序安靜了下去,現在不知道是敵是友,他也沒有放棄,甚至沒有絲毫的動搖。
角落裡的弗朗西斯·菲茨傑拉德說:“頭盔就是他給我的,他是個情報商人。”
橫濱的情報也是那個人賣給他的,在歐洲那邊,對方的信譽一直很好,再加上那個頭盔上沒有任何連接線,之前菲茨傑拉德看的錄像都是用儲存卡導入進去的,他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變故,連忙把情報說了出來。
然而他還沒說到一半,白鯨上突然傳來了強烈的失重感,操作台的那一側發出了急促的警報聲。
“白鯨在加速!”
異能特務科的通訊窗口傳來了其他人的說話聲,負責監視白鯨情況的人員飛快說道:“那個神秘人入侵了白鯨的操作係統,把所有動力都開到了最大——”
白鯨有七成被改造成了武器結構,現有的動力係統隻能勉強承擔飛行的可能,不再具備上浮條件,加速之後會越發的加快往下墜的速度,最後落在橫濱的城市正中央。
異能特務科的推測剛說出來,神秘人帶來的陰霾還未散去,就變成了更深沉的陰影籠罩在所有人的心中。
那個神秘人沒有離開。
反而在暗算了他們所有人之後,
又準備毀掉橫濱這座城市。
太宰治深吸了一口氣:“小鏡花……”
被關押在無人機上的泉鏡花,要在白鯨到達橫濱城市上空之前,操縱無人機撞毀白鯨。
連通異能特務科的通訊時,泉鏡花那邊一直都能聽到聲音。
不管是其他人的擔憂,還是另一個中也的掙紮,以及神秘人陰暗到了極點的算計。
泉鏡花問:“我真的能夠拯救大家嗎?”
港.黑和偵探社都在橫濱的城市中央,早在飛機上的時候,太宰治就通過在異能特務科的亂步聯係到了她,跟她說明了情況。
太宰治還跟她說了很多很多的話,可她隻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而已,無論誰都能聽出她聲音裡的迷茫。
“這種事我怎麼知道。”
太宰治出乎意料的給出了更令人迷茫的回答,他說:“無論生存的意義,還是生命的意義,都要靠你自己去尋找。”
——如果一味地期望能在彆人身上找到答案的話,最終釀成的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悲劇而已。
太宰治為了能夠尋找答案,做過很多過分的事,可那些事最後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對中也來說,最重要的旗會同伴們死掉了。
一年之後,他也失去了重要的朋友。
這就像是一個無法逃離的怪圈,又像是無法掙脫的泥潭,太宰治曾經深陷其中,遠遠比泉鏡花更迷茫。
“不過,如果你還想加入偵探社的話……”
這就是鏡花的入社考核。
武裝偵探社和港.黑是完全不同性質的組織,她到底能不能犧牲自己,拯救他人——這是考核的全部內容。
太宰治說完,切斷了與泉鏡花的通訊。
偵探社的亂步在那邊按了按手機,似乎是鏡花的要求,他給鏡花接通了中島敦的電話,不知道說了什麼,那邊傳來了中島敦的哭聲。
芥川龍之介身體微微僵硬,“太宰先生……”
如果操縱無人機撞毀白鯨,鏡花會死掉的吧?
鏡花在跟人虎做最後的告彆——他遲鈍地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中也先生不是……”
有中原中也在的話,摧毀白鯨根本用不著鏡花啊……
“中也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太宰治把椅子上疑似陷入昏迷的年輕人拉起來,交給中原中也。
橘發年輕人的重力異能比中也更不可控,除了太宰治自己,就隻有中也能夠製服他了。
芥川還想再說些什麼,就被太宰治丟了個傘包過來打斷了。
“準備跳傘。”
兩分鐘後。
來自異能特務科的無人機和白鯨相撞,燃起的火光點亮了陰雲密布的天空。
龐大得如同航空母艦的白鯨墜落在海中,掀起的白浪如同太宰治預料的那樣,衝垮了他們之前的岸堤。
他們腳下的地麵在顫抖,整座城市都回蕩著巨大的嗡鳴聲。
然而當時跟在他身邊無比聽話的年輕人還是沒有醒。
他乖順地垂著頭,被中原中也放在長椅上,就像是睡著了。
誰也不知道他再次醒來會是什麼情況。
會是又一次重置?還是已經變成了敵人?
氣氛無比沉悶。
也許是因為白鯨上突然出現的意外,也許是因為鏡花的犧牲,芥川一言不發,臉色有些蒼白。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都背對著他望著海岸線,望著掀起的浪花,仿佛化作了無聲的雕塑。
森鷗外切換橫濱的攝像頭找到了他們降落的地點,看到這一幕不由得跟著沉默下來。
這無疑是最糟糕的結果。
比選擇不去白
鯨上救人更糟。
“亂步君?”
他忍不住望向了從那個神秘人出現,就顯得反應極大的黑發青年。
對方在神秘人出現在瞬間,就打翻了杯子,手指不受控製地發著抖。
森鷗外把地上的杯子撿起來,發現即使過了幾分鐘,他的手還是沒能停止顫抖。
那不是由於恐懼,而是憤怒和厭惡。
他本就比偵探社的亂步看起來更瘦弱些,坐在森鷗外身邊的時候也沒什麼存在感,哪怕和森鷗外一同看著白鯨上的畫麵,神情也是帶著點厭倦和漠不關心的。
然而聽到那個聲音時,他臉上浮現出了極其厭惡的情緒,儘管他想要控製自己,卻怎麼也控製不住。
森鷗外連忙換了個杯子,重新倒了杯茶塞到他的手裡。
溫熱的茶在青年的手中微微晃動,似乎是茶水的溫度終於把他的意識從混亂狀態拉回來,他看了看森鷗外,想說什麼最終又沒有說出口。
他抿了抿唇,慢慢縮回了位置上,目光沉沉地望著畫麵裡墜落的白鯨,還有在遠方沉默的太宰治等人。
仿佛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事,他的臉色慢慢變得難看。
森鷗外極有耐心地陪他坐在監控麵前,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雙手捧著森鷗外塞過來的茶杯,看似很有心事縮在座位裡的森木傀三對係統說:“嗚嗚嗚嗚陀!”
“係統,是陀啊!!!”
“我都還沒去找他,他就來找我了!!”
港.黑的監控幾乎能看到整個橫濱,如果不是人設不允許,他都想把森鷗外的遙控搶過來,唰唰唰一頓切換,直接找到費奧多爾的位置了。
到時候開中也的馬甲過去,直接把他揍一頓,實現他迫害費奧多爾的理想!
簡直完美!
聽到他興奮的聲音,係統有些愣愣的:“他不是剛剛算計你了嗎?”
森木傀三高興的語氣一下子沉了下去。
“嗯……”森木傀三給係統點了一個深沉的表情包,“我也沒想到他那麼有能力……”
太宰治打算幫另一個中也恢複意識就夠讓人意外了,沒想到費奧多爾居然還能找到那種東西。
中也的馬甲和之前的兩個一樣,隻要森木傀三還在那具身體裡就會受到影響。
剛結束黑亂的任務回去,他吃東西都還經常回想起那種味如嚼蠟的感覺,喜歡的東西瞬間就變得不好吃了。
“不過沒關係,就是腦子裡多了點東西而已。”
森木傀三不怎麼在乎地說,“問題不大,不會耽誤我迫害費奧多爾的。”
不如說這次費奧多爾的出現,更讓他堅定了迫害的念頭呢。
係統看他說話和平時什麼兩樣,也漸漸放下了心。
森木傀三也不再和係統說話,而是看著監控裡的太宰治,有些感慨地說:“太宰……和以前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