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換過號碼,然而自從他離開高專以後,五條悟也沒有打過這個電話。
他給五條悟的備注還停留在很久以前那個非常幼稚的年代,看到那個名字的瞬間,他心裡有種無比好笑又不真實的感覺。
更不真實的是站在他麵前的人。
就像是很久以前的五條悟,像他還沒離開高專時候看到的五條悟。
張揚肆意,無所畏懼。
他對夏油傑說——我們把普通人放到結界裡互相殘殺吧。
這是夏油傑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聽到的一瞬間,他心裡冒出來的念頭竟然是:還可以這樣?
不愧是你啊五條悟。
不過,如果說眼前這個是五條悟,電話裡的人又是誰呢?
思維好像一下子分裂成了兩半,一半審視著眼前的人,另一邊隔著電話,飄到了遙遠的另一端。
另一端熟悉的、變得更成熟的聲音帶著點懷疑地說:“你怎麼不說話?”
“不會是人已經到你那裡了吧?”
“喂???”
夏油傑拿開手機,掛掉電話。
銀發年輕人眨著眼睛,好似沒看到他接電話的動作,蒼藍色的眼眸認真望著他,帶著點期待地等待他的回答。
夏油傑說:“好啊。”
菜菜子和美美子目瞪口呆地望著他。
居、居然就這麼答應了?
這麼草率的計劃,怎麼想都不可能成功的吧?
儘管夏油傑很少用普通人的東西,菜菜子和美美子卻是經常出去逛街的,現在他們拿的手機是最新款的,穿的衣服也是時下最流行的。
如果把普通人都放到結界裡互相廝殺,誰給他們做好吃的,誰給他們做新的衣服?
“沒關係的!”菜菜子忽然握緊了美美子的手,“如果全人類都死掉了,剩下的咒術師就算是吃罐頭,那麼多一輩子也吃不完。”
全球好幾十億的人口,可是咒術師才多少呢,就拿國內也說,正式登記的估計也就幾百個吧。
外麵那些衣服,就算每天讓他們換一件,這輩子也穿不完。
而且除了出去玩的時候,他們在夏油大人麵前也很少穿那些普通人做的衣服,沒了就沒了,他們才不心疼qaq
他們支持夏油大人的一切行動,哪怕夏油大人真的打算滅掉所有普通人,他們也會支持夏油大人的!
兩個女孩子握緊了對方的手,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害怕,他們的雙手不停顫抖著。
夏油傑哭笑不得地看了看他們。
“怎麼樣怎麼樣,”眼前的年輕人還在用輕快的語氣,邀功似的說,“這兩個小妹妹都同意了,傑也覺得這個計劃很不錯吧?”
“嗯?”
夏油傑沉吟了片刻,到了這時才注意到他對自己的語氣過於熟稔了,完完全全就是以前五條悟對他說話的語氣。
悟那個家夥,不會是做了什麼奇怪的實驗,才弄出了這麼一個東西吧?
他自己控製不了?
夏油傑看著他白襯衫上斑斑點點的血跡,問:“怎麼弄的?”
“哦……不小心。”麵前的年輕人擺了擺手,又執著地追問剛才的問題,“你還沒說這個計劃怎麼樣呢。”
“不錯啊,”夏油傑說,“我不是同意了嗎。”
“你在敷衍我。”
銀發年輕人不滿他的態度,湊到他麵前說:“你都沒有問我那個人是誰。”
他那雙蒼藍色的眼眸倏地在夏油傑的麵前放大,在略顯昏黃的燈光下,他的瞳孔恍如泛著暖意,然而裡麵沒有對他的一成不變的信任,隻有警惕和懷疑。
夏油傑麵色不變,泰然笑道:“就算不問,悟也會告訴我的嘛。”
銀發年輕人緊緊盯著他的瞳孔一顫,眼裡浮現出來的不是最有可能出現的不以為然,又或者早就知道他會這樣回答的無聊,而是憤怒,無窮無儘的憤怒。
他深深吸了吸氣,又猛地退了回去。
他站直了身體,藍眸幽幽地望著夏油傑,那雙眼裡燃燒的怒火漸漸轉變為深沉而晦澀的情緒。
夏油傑有些莫名地想道,他這個樣子,倒是好像自己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呢。
如果是真的悟也就罷了,現在這個……
銀發年輕人忽然抬手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困了。”
夏油傑說:“我讓菜菜子帶你去休息。”
年輕人瞥了他一眼,像是想要夏油傑親自帶自己去那樣,夏油傑回避了他的眼神,垂眸整理著桌上亂糟糟的資料。
剛才年輕人湊過來的時候,把他桌麵的東西全掃亂了,就好像貓貓到了一個地方,非要顯示出自己非同一般的存在感那樣。
“五條……咳,五條先生,跟我們來吧。”菜菜子在一旁說道。
菜菜子原本想叫他的名字的,不過想了想,又覺得他現在勉強算是他們一起消滅普通人的同伴了。
何況他的個字很高,哪怕隻是懶洋洋地站在那裡,對菜菜子來說也有著相當強烈的壓迫感,並未刻意收斂起來的氣場讓她有些心驚。
儘管夏油傑也是特級咒術師,但是在他們的麵前,夏油傑很少表現出這一麵。
“好哦。”銀發年輕人說,“你們叫什麼名字?是姐妹嗎?誰是姐姐誰是妹妹?”
他的話好多啊。
菜菜子心裡忽然升起了這樣的念頭,而且還是個自來熟?竟然能一下子對不認識的他們問出這麼多問題。
他不會真的打算從高專叛逃,和夏油大人一起消滅普通人吧?
美美子說:“我叫枷場美美子,和菜菜子是雙胞胎哦。”
“哇,厲害!”年輕人稱讚,十分跳躍地換了個話題,“我要住傑的隔壁。”
“夏油大人的隔壁是我和菜菜子的房間。”
“對麵也行。”年輕人妥協地說道。
他和兩個女孩子的聲音漸漸遠去,夏油傑關上了門,再度拿起放在桌麵的手機。
屏幕上一下子彈出了無數條消息,而且全部來自於同一個人,看到那些消息,夏油傑忽然很想笑。
像是要把十年的份都補回來一樣,就在他打開手機的瞬間,五條悟又飛快給他發了幾條消息過來。
[???人呢????]
[你們都背著我聊什麼了!!]
[你不要聽他的啊!!!]
[一句也不要聽!!]
也不知道那個年輕人到底是什麼身份,讓五條悟這麼忌憚——也不能說是忌憚,更像是一種隱晦的擔憂。
是在擔心那個年輕人對他做什麼,還是他對年輕人做些什麼?
夏油傑發了個問號過去。
看到那個簡潔的問號,五條悟氣得不行。
從夏油傑掛掉電話開始,他就一直在擔心,結果就這???
什麼事也沒發生??
那個年輕人沒有對傑動手嗎?還是說沒有在傑的麵前變成咒靈?
至少現在看起來還是很正常的,不然傑不可能有心思發這種消息給自己。
五條悟抓著手機,認真思索片刻,然後發了個句號過去。
於是對話框就變成了這樣。
夏油傑:?
五條悟:。
該死的小學生賭氣的感覺。
夏油傑眯起眼睛,手指在回複框上停留了片刻,又慢悠悠地把手機放了回去。
他把桌麵亂七八糟的資料整理好,再次拿起手機的時候,看到五條悟說:把電話給他。
夏油傑回:他現在不在
五條悟沉默了一會兒,沒再發消息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