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琪吃完了,站起來收拾碗筷,陳至謙說:“放那兒,我會收拾,早點去經紀行,再去翻翻書,看兩眼也好。”
“嗯。”樊琪進屋換衣服。
陳至謙站起來,他比劉襄年高大半個頭,他看著劉襄年:“劉老先生,我奶奶已經去世,你現在要說的,才是單方麵之詞。從我這裡知道的是,妻子懷孕,嶽父出事,作為男人,你不願意冒險回內地處理亂局,我能理解。您女兒跟我爸爸相差一歲,我也知道。這些都是你當時做出的選擇,落子無悔,買定離手。”
“當時國內那麼危險,你太外公,囑咐過你奶奶,讓她就待在港城,不要去內地,你奶奶不聽我勸阻執意要去,我也沒辦法。我在這裡,一個男人身邊有個女人也沒什麼吧?那是四十年代,在港城娶二房是合法的。”劉襄年說道。
“我糾正一下,我姓陳,陳濟蒼是我太爺爺,不是太外公。回內地這是我奶奶的選擇,拿著陳家的錢娶二房,也沒有觸碰港城的法律。和二房在我奶奶的房子裡,在她的床上和彆的女人顛鸞倒鳳,也沒有違反法律。請繼續!”陳至謙幫他解讀了一下,收了桌上的碗筷,去洗碗。
換了衣服走出來的樊琪,噗嗤一聲笑:“太文藝了,什麼顛鸞倒鳳,他配嗎?就是交了配。我走啦!”
陳至謙克製地笑了一下:“去吧!”
劉襄年強壓胸口升騰的怒氣,低喝:“粗俗。”
樊琪笑:“上流社會,男盜女娼,可做不可說嗎?懂了。”
把碗放進水槽,陳至謙催她:“快走,快走,就知道貧嘴。”
陳至謙低頭洗碗,臉上掛著散不去的笑容。
劉襄年告訴自己,孩子來了一年了,也沒見來尋自己,可見他壓根就沒想要認他這個爺爺,自己才跟孩子見麵,有誤解也正常,他要是見一麵,立馬跟著自己回家,自己還能看得上這樣的孩子嗎?
人和人之間的感情,無非是我心換你心,自己給他足夠的關心和愛護,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至謙,你從小在內地長大,你父親又是在你奶奶的教導下長大,不可否認,你奶奶是一位極其出色的女子,她堅強,美麗,聰明,高貴,但是她也很偏執,很難改變她的認知。我和她之間更多的是,那個時代的造成的悲劇。”
陳至謙把洗乾淨的碗放進櫥裡:“劉老先生,人不能既要又要,你如果想要順從,仰慕你的女人,就不該去追求有思想,很獨立的陳婉音。你既然貪生怕死,不敢去內地為我太爺爺收屍,那就好好守住你的下半身,等著我奶奶回來。你既然看上了漂亮溫順,不太聰明的女人,好歹彆玷汙我奶奶的房子。你想說什麼?說我奶奶飽經風霜從內地出來,看到你和彆的女人恩恩愛愛的生活在她的房子裡,難道你希望有個性的陳婉音,接受現實,妻妾和睦?”
劉襄年過去關上了門,他輕聲歎息:“至謙,我是個男人。”
“我以為有擔當有責任才是個男人,怎麼到了您嘴裡,男人成了不負責任沒有擔當的免罪牌了?”陳至謙拿抹布擦乾淨了桌子。
“當時你奶奶鬨得凶,我不得已才簽下那張協議。真的非我所願。她執拗起來,連繁園都要賣,是我把繁園買了回來。我並不是說我沒錯,肯定是我錯得多,但是,但凡當時她能冷靜一些,也不會成現在這樣。聽樊琪說,你爸媽這些年吃了不少苦。我隻是想要彌補你們,並沒有其他意思。”
“你居然認為,你買繁園是在念舊?難道不是在惡心我奶奶嗎?誰願意自己的心血,被前夫和那個女人住著?跟我說彌補,彌補什麼?”陳至謙摘下圍裙,掛在門背後的掛鉤上。
劉襄年被他說得一時無話,跟他講以前是講不通了,他隻能跟陳至謙挑明:“我沒有繼承人,你叔叔十三年前就死了,就留下雪宜一個小姑娘,你是我唯一的孫子。你也應該知道,我年前確診了腎癌,雖然已經開了刀,但是能不能闖過五年這個關口,很難說。天禾下屬有多少家公司?隻要你夠出色,天禾就是你的。”
陳至謙看向他:“如果我不夠出色,你要我做什麼?如果我足夠出色,我要天禾做什麼?”
劉襄年又是語塞。
電話鈴聲響起,陳至謙接電話:“你十分鐘左右到?好,我馬上下樓。”
他掛了電話,一雙幽深的眼,用帶著悲涼的口吻:“劉老先生,你把陳婉音的人生都毀了,為什麼還要在她死後奪走她唯一的孫子?”
說完陳至謙進了房間,獨留了劉襄年一個人在客廳,劉襄年看著已經關上的房間門。這個孩子怎麼像足了婉音,跟她一樣倔呢?
房門推開,陳至謙襯衫西褲,打了領帶,一件西裝掛在臂彎,氣宇軒昂。
在劉襄年眼裡,就是自己一手帶大的馮學明都未必有這樣的雍容不迫之態。
陳至謙提起櫃子上的包,拉開了門:“劉老先生,我今早還有安排,請!”
劉襄年走出門去,陳至謙拉上了門,他陪著劉襄年慢慢地走到電梯口,劉襄年的保鏢已經在電梯廳裡,按停了電梯,把裡麵的人都趕了出來,讓他們乘坐其他電梯,等著劉襄年和陳至謙進電梯。
這是早高峰時間段,每一層開門,看見兩個穿著黑色西裝戴著墨鏡的保鏢堵著電梯門,都會把人嚇退。
劉襄年看著站在他身邊的陳至謙,他的眉眼間有她的樣子,隻是男孩子長得更加硬朗一些。
“至謙,每個男兒都想乾出一番事業,也許你很能乾,但是你知道山下和山上的距離,並非仰望就能到達的,而我可以帶你上去。”
陳至謙:“目前看起來沒有這個需要。”
“你壓根都沒有機會接觸這個階層的人。你根本不知道認識了這些人,你會有多大的機會,你會有什麼樣的成就。”劉襄年歎了口氣,“有時候機會錯過了就真的錯過了。我知道你現在為了遊戲機不能上批量而煩惱,我給你直接投一家廠都可以。”
陳至謙低頭淺笑,但是眼神裡有著讓劉襄年無法忽視的嘲諷。
在商場縱橫這麼多年的劉襄年,有些揣測不透這個孩子是什麼心思。他是真的拒絕嗎?為什麼還要陪著他下樓呢?
電梯到達樓下,在保鏢的護衛下,他們一起走出了門口。
門前停著劉襄年的勞斯萊斯,意外的是後麵還有一輛賓利,在這個年代,在這樣的樓盤,出現這樣兩輛頂級豪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賓利的車門被打開,一位跟陳至謙年近相仿的俊朗青年出來,招手:“至謙。”
劉襄年看見這個年輕人愣了一下,他忽然意識到陳至謙到底在嘲諷什麼?
這是在資本市場翻雲覆雨的MFY和麟龍資本的創始人容遠,如果他看上陳至謙,給他投錢,那麼以容遠的號召力,跟著給陳至謙送錢的人,必然前赴後繼。
容遠走過來站在陳至謙身邊:“劉老板,好巧。”
“容先生和至謙認識?”
“至謙做的遊戲機我很看好,決定投這個項目,他現在從生產到銷售還都有很多缺陷,我這兩天幫他解決這些問題。”容遠伸手:“劉老板,今天安排行程比較緊,改日有空,一起喝茶?”
“一起喝茶。”劉襄年跟他握手。
劉襄年看著陳至謙和容遠坐進了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