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學明站起來, 他喝得有點多,頭略微有點暈,踉蹌了一下。
廖雅哲說:“你喝那麼多, 不要開車了,我送你去?”
“也行!”
馮學明跟著廖雅哲下去, 廖雅哲開車送他去繁園。
馮學明側頭看廖雅哲,臉上被他打得跟豬頭似的, 他伸手搭在他的肩上, 廖雅哲咧嘴對著他笑,馮學明搖頭:“彆笑了,難看死了。”
廖雅哲委屈:“還不是你打的?”
“怎麼?不該打?”
“你出氣了,不生氣了就好。”
馮學明呼出一口氣:“我生我自己的氣, 她在我身邊的時候, 我嫌棄, 現在她離開我了,我又追悔莫及,我活該。”
“知道就好了, 以後遇到可愛的女孩子就不會了。”廖雅哲跟他說, 反正妙兒是他的了。
車子到了繁園門口,馮學明下車,往裡走去。
在昏黃的燈光下,淩晨的繁園冷清得讓馮學明感到有一絲陰冷,他走進屋裡,偌大客廳裡,水晶燈璀璨,裝修金碧輝煌,外公一個人坐在沙發上。
他走過去坐下:“外公, 您怎麼半夜找我過來。”
“你這幾天為了女人的事,什麼都不關心了?”
馮學明不知道自己要關心什麼,他說:“我白天正常上班,WO的銷售很好。我不知道要關心什麼。”
他是真不知道,所以沒有打電話過來?劉襄年說:“今天有一棟唐樓倒塌了。”
這個新聞馮學明倒是有印象,但是不知道跟外公有什麼關係?他有些惋惜地說:“唐樓質素不好的很多。坍塌也不奇怪,按照道理,最好是進行全程檢測,可檢測了又有什麼用?那麼多唐樓,難道能全部拆了重建,重建了裡麵的人也買不起。政府也不可能有那麼多錢來造這麼多公屋吧?”
“現在這棟唐樓又扯出了鹹水樓來,今天晚上電視新聞裡鬨得沸沸揚揚。”劉襄年說。
馮學明現在是明白了,外公當年造的幾個屋苑項目不在26座拆除重建的鹹水樓裡,但是85棟需要加固的清單裡有好幾棟,其實其中兩棟本來是在拆除的範圍內。
當年承接公屋的很多地產商,經過幾番沉浮,很多都已經破產歇業,有的已經並購,今日還在營業的才兩三家,天禾是其中之一。八一八三年住宅市場十分低迷,又出了這麼一樁醜聞,如果天禾的房子在拆掉重建的房子當中,那麼勢必對天禾有非常大的影響,為了將影響降低,天禾當時自願承擔了房屋修繕費用,保住了兩棟樓免於拆除。這是違規操作。
馮學明在天禾任職的時候和外公在管理理念上一直有衝突,他一直認為到了天禾這個規模,合規這塊一定要做好,但是外公還是把以前那一套玩得特彆順,還說他天真。
他問:“所以呢?您不是已經搞定了嗎?涉及的幾棟樓,也進行了加固。”
“這件事在政府內部一直是有不同的分歧,現在很有可能會徹底再查。”劉襄年看著馮學明,“如果……我是說如果真的沒有辦法,罰款不是大事,到時候就算是判我兩三年刑期,我的身體也可以保外就醫。我現在的問題是,無法承受無休止的調查和盤問。”
“所以您希望怎麼辦?”馮學明問他。
“你回天禾,我去瑞士養病。”劉襄年說,“哪怕你不想繼承天禾,至少我養了你這麼多年。”
馮學明聽懂了,隻要自己頂替外公成為公司的實際控製人,外公去瑞士養病,絕大多數應對調查的這些事,他就能不參與,隻要參與細節性的盤問,這樣外公的壓力就會小很多。
“學明,幫幫我,哪怕你不想繼承天禾,但是彆讓天禾在我眼前倒下,這是我一生的心血。”劉襄年握住了馮學明的手,老淚縱橫。
馮學明看著風燭殘年的外公,這是他的外公,哪怕他是處於私心,到底也培養過他的外公,他已經身患癌症,鹹水樓事件在地產界確實影響巨大,如果查出來,不僅僅是麵臨坐監了,現在的幾家可以跟天禾比肩的地產商大多是七十年代中後期起家,老牌地產公司不多了,所以在隻有天禾會受到鹹水樓事件影響的情況下,那幾家估計會死命落井下石。受這個事件的負麵影響,天禾經營肯定會出問題,以外公這樣的身體,很難支撐下去。
馮學明站了起來:“外公,讓我考慮考慮。”
“學明,我的身體已經這樣了,你……”
“我知道了。”馮學明說,“這不是一件小事,您讓我好好想一想。我沒開車,我在這裡先睡一會兒,等天亮了,再讓司機送我回去。”
“學明,我可能真的會撐不下去。”劉襄年跟馮學明說。
馮學明看著身形佝僂的外公,沒有回答,轉身上了樓梯,躺在了床上,輾轉反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