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來工作口袋裡都不裝錢,醫藥費都墊不出來。
工地上也沒有車,他們是扒房的工程隊,不是蓋房子的。
就連運輸沙子的小推車都沒有。
韓德軍沙啞的聲音給他們指明了方向。
對啊,今天還有大領導在,謝言之救的是大領導,什麼也不用擔心。
工人們小心抬起謝言之,朝外邊走去。
灰色的天幕下,張建業淚流滿麵,雙眼刺疼。
笨拙地跟在人群後邊,沒走兩步左腳絆著右腳摔倒在地上。
韓德軍蹲下身子,扶住張建業的胳膊起身。
再往後,張建業整個人像是失去了意識,眼神再次看清楚整個世界的時候,已經到了手術室門外。
“你放心,我會請最好的醫生來,絕對不讓他的腿留下毛病。” 韓德軍嘴邊噙著一根沒點火的煙,看向蹲在手術室門邊的人說道。
醫院禁止吸煙,韓德軍在手術室門外等的著急,總要做點兒什麼。
他找司機要來了一根煙,不點火,就是轉移轉移注意力。
今天發生的事情誰也沒有預料到。
韓德軍眼神沉重,最後扔掉了嘴巴上的煙,背靠在牆上緩緩滑坐在地上。
他後背滿是冷汗,汗濕了整件衣服。
沒有謝言之,他的生命會在今天結束。
他是一走了之,一了百了。
偌大公司還留在那裡,各個工程一旦停下,所有的弊端都會露出來,到時候誰來接手。
那麼多的員工都等著他這個老板來發工資,他卻逃避去了地下。
韓德軍仰起頭,看向走廊上潔白的天花板,眼淚無聲從眼角滑落。
他今天也算是經曆了生死大關。
張建業眼淚大顆大顆從眼角落下,雙手緊緊捂住嘴巴,忍住不讓自己哽咽大哭。
擔心影響到手術室內醫生們的工作情況。
他腦海中滿是最後謝言之倒地的那一幕,血紅一片。
他害怕,害怕醫生出來說謝言之的腿要截肢,害怕說可能會癱瘓。
更害怕他哥醒不過來。
他們還有那麼多事情沒有完成,絕對不能夠一直躺在那裡。
張建業在心裡不斷祈禱。
——哥,你可一定要堅持住,你想想嫂子,嫂子還在家裡等著你,你出事了嫂子一個人怎麼辦。
他將頭埋在膝蓋中,任眼淚打濕褲子。
今天出了這樣的事情,他不知道該怎麼回去給李蓁蓁說。
瞞是絕對瞞不過去的。
張建業和韓德軍,兩人一左一右,一個埋頭痛哭,一個仰頭懊惱。
在手術室外的這幾個小時,是兩個人一生中最灰暗的時刻。
張建業再沒有覺得比此刻還要難過,空氣飄散的消毒水味道刺激著他的神經。
時間過的越發慢長。
五個小時後,一直沉寂無聲的手術室有了動靜,頂上綠燈亮起,同一時刻,手術室雙門打開,醫生走了出來。
張建業扶著牆站起來,蹲下的時間太長,腿部血液不流通,搖搖晃晃著站起來,帶著哭腔激動詢問:“醫生,醫生,我哥怎麼樣,他怎麼樣了。”
話音落地,他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韓德軍同樣扶著牆靠近向醫生靠近。
醫生摘下口罩,安慰道:“放心吧,手術很成功,後續要好好休養,在醫院觀察幾天就能夠出院了。”
醫生笑了笑,給身後推病人出來的護士讓路,他自己都捏了把汗。
這是不幸中的萬幸,病人被高處落下的石塊砸中腿。
應該是大石塊在落下的過程中傾斜了,石塊的一角率先落地,算是增加了阻力,後續落在病人腿上的力量少了一些。
不要小看那一些力,正是少了那麼一點兒,才能讓手術順利結束。
不然的話,按照當時的情景,絕對是要截肢的。
那樣子一個家庭就毀了。
圓滿做成一場手術,拯救了病人,挽救了一個家庭,醫生自己也很高興。
張建業牢牢握住醫生的雙手連連感謝。
韓德軍倚靠在牆壁上,大大鬆了口氣。
總算是成功了,不然他以後寢食難安。
醫生想要離開,卻掙紮不開家屬的雙手,他自問長達十多個小時高強度的手術都能夠做下來,體力和力量方麵絕對不差。
怎麼就掙紮不開家屬的手呢。
在醫生的疑惑當中,韓德軍解放了他的雙手。
“先去看你哥,回頭再來繼續感謝醫生。” 韓德軍撫著心口喘著氣說道。
張建業這才反應過來,立刻鬆開醫生的雙手,後退一步,給醫生鄭重鞠了一躬:“醫生,真的非常感謝您,我替我哥謝謝您。”
“這是我的責任,不用謝,快去吧,一會兒麻醉藥過去,病人就要清醒了。” 醫生擺擺手,臉上仍舊是溫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