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安局出來,寧凝看著手裡嶄新的身份證,上麵的照片還是幾個月前拍的,她用手指摩擦著照片中的臉,嘴唇動了動,似在對照片裡的人說,也在對自己說。
“再見,寧凝。”
隨後,她把身份證放回錢包,朝著公交站走去,陽光很好,照的她渾身暖洋洋的,寧凝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她喜歡這種感覺。
晚飯趙小雨做了手擀麵,上麵鋪的臊子是豆腐雞蛋,豆腐選的是老豆腐,先切成長方形的大塊,然後鍋裡也不放油,直接把豆腐放進鍋裡,把豆腐炕成焦黃色,再換另一麵,炕好的豆腐塊切成小小的方格,等鍋裡的雞蛋被熱油激的膨起來了,再倒進去一起翻炒。
手擀麵的麵條十分勁道,口感很好,吃起來比掛麵香多了,寧凝拌著碗裡的麵,每根麵條上都掛滿了湯汁,充斥著豆腐混著雞蛋的香氣,她忍不住感歎道:“小雨,你這手藝真不錯,要是出去擺個攤,生意肯定好。”
趙小雨聞言,樂嗬嗬地笑著,“俺不行,這擀麵可簡單了,俺們村裡的女人們都會,不過寧老板要是喜歡吃,俺以後經常做。”
寧凝抬眸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趙小雨連忙用拿筷子的手擋住嘴,“俺又叫錯了,不是寧老板,是寧姐。”
寧凝咽下口中的麵,說起了正事,“沒事兒,等你習慣了就好,對了,今天我去公安局幫你問過了,在縣城待的超過三個月,需要辦理暫住證,但你沒有戶口薄,也沒有介紹信,那邊無法證明你的身份,是不會給你辦的,甚至會把你當盲流送回去。”
“那可不行,俺,俺不能回去。”趙小雨有些急了,她把筷子架在碗上,“寧姐,俺……”
“你彆急,我也谘詢過警察,像這種情況,他們一般首選婦聯介入,現在婚姻自由,隻要你不想嫁,就沒有人能強迫你,即便是你的父母。
你想想,你父母想讓你出嫁,是因為你在家裡,還在他們的控製下,但現在你有工作,能自己賺錢,也不花家裡的,你完全有底氣跟你爸媽坐下來談一談。”
趙小雨眼眶一紅,“真的嗎?俺真的可以讓他們改變念頭嗎?”
她牢牢地盯著寧姐,似乎想從寧姐的臉上看到答案,而當她看到寧姐堅定的回望自己,還給朝她點頭時,趙小雨視線模糊了,一行熱淚滑落,打在她無措交握的手背上。
“小雨,你要相信你自己,你已經救了自己一次,現在要做的,隻是再勇敢一點。”寧凝也放下了碗,蹲在趙小雨身邊,握住了她的手。
“但是,我們也不能完全寄希望在他們身上,我們也得做好準備,明天我要去糕點廠,不過我會讓範姨陪你去婦聯,你把情況跟婦聯的同誌們講清楚,她們會帶著公安同誌去你家裡跟你爸媽談,切記一點,不要太早跟他們透露你月工資多少,先看他們是什麼態度,適當的時候,把工資說的低一點。”
寧凝說話的速度很慢,爭取趙小雨能夠聽進去。
有些話她也不能說的太明顯,還需要趙小雨親自去悟。
而趙小雨先是有些不解,為什麼要隱瞞工資,但是還不等她問,寧姐就重新坐了回去,端起碗,示意她開始吃飯。
趙小雨不好意思打擾寧姐吃飯,她知道寧姐未來幾天會非常非常忙,寧姐已經幫了她很多,總不能每一步路都要寧姐帶著她走吧。
而且,寧姐說的對,她已經救了自己一回,難道不能救自己第二回嗎?
趙小雨也端起碗,一口一口地把麵吃進嘴裡。
——
第二天,因為不用營業,寧凝起的晚了些,她把頭發梳成利落的丸子頭,然後整理好自己下了樓。
沒想到範姨已經到了,正在桌前跟趙小雨一邊吃飯一邊聊天。
“你醒了啊,趕緊洗洗來吃飯。”
餐桌上多了油條跟燒餅,寧凝一猜就是範姨帶來的。
“範姨,你這麼早就來了,怎麼也不叫我。”寧凝說著,去倒水洗漱。
範姨拿著油條邊走邊吃,“想讓你多睡會兒,正好我也跟小雨聊聊天,今天你專心辦你的事兒,她交給我你放心。”
寧凝洗了把毛巾,擦了擦臉,熱毛巾敷臉,人瞬間門清醒了不少,她笑著對範姨說道:“有範姨在,我沒什麼不放心的。”
隻是她們在公交站要分開時,寧凝看到趙小雨明顯有些緊張的神情,她還是走上前抱了抱她。
“小雨,勇敢點,彆怕!另外,今天無論出現什麼情況,你都要記住,保護好自己!”
經過一夜,趙小雨已經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她昨晚輾轉反側的睡不著,心裡也很亂,可看到範姨,有了寧姐的鼓勵,她的心莫名地開始靜下來。
趙小雨認真地對寧姐點了點頭,“我會的!”
沒一會兒,公交車來了,趙小雨跟範姨先上了公交,寧凝在車下看著她們落了座,對趙小雨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三人隔著車窗對視而笑,其實前麵即將要發生什麼,她們三個都卻很清楚,但不拚一拚就認了命,那是不可能的。
看著公交車開走,慢慢地消失在拐角,寧凝收回了視線,整理好心情,她今天要做的事,也容不得一丁點馬虎。
*
糕點廠大門口
寧凝剛下公交,遠遠地就看到周廠長跟幾個人站在大門前聊著天。
巧的是,在她看到他們時,鄭秘書也看到了剛下公交的寧凝。
鄭秘書連忙跟周廠長提醒了一句。
周根生看著寧老板的身影,跟旁邊的幾位提醒了句,“寧老板來了,剛剛我提醒你們的,可要牢牢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