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無夜麵色不顯,緩緩道:“齊帝陛下,並無不妥。”
高台之上的人在進行著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役。
下邊的文臣武將們你來我往的可以說是火藥味十足。事關自身的利益怎麼可以不奮勇爭先。
雖身上並無兵器,但文臣一張口,一支筆;武將一握拳,一擺勢。
唇槍舌劍,針鋒相對。
坐居文臣一派的孫作垣輕攏胡須,沉默不語,對其他人的爭論毫不關心。
隻是雙目沉沉,一直地盯著坐在他對麵的徐南木。
左遷麵露急色,看著這位太子殿下好不容易才請出山的謀士孫先生。
不明白,此時不出力還待何時。
正想開口勸他趕緊出手相助,結果對方要先解決私人恩怨。
孫作垣精通五行八卦,機關算數。早先時候曾是樾國端王府的謀士。在端王府因謀反事敗後,便抽身離開了朝堂。
此次他會答應太子沈無夜再次出山,不過是為了眼前這個“叛徒”。
曾與他一同效力端王府,被他引為知己的徐南木。
端王對他孫作垣有知遇之恩,待徐南木也不薄。怎料這賊子竟然構陷端王,致使端王慘死。這些年來,他四處尋找他的下落以期為舊主報仇。不想,他竟然逃到了齊國。
“世人語:忠臣不侍二主。”孫作垣嘲諷道,“想我孫作垣一生坦蕩,竟然曾與你這一個兩麵三刀的小人為友,真乃生平之大恥也。”
徐南木冷然地回望著孫作垣。麵對他鄙夷譏諷的視線依舊坦然自若。淡淡道:
“孫兄的言辭未免激烈。也曾有語雲: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更何況,端王暴虐無道,還不是什麼賢主……”
孫作垣怒道:“你這個小人,端王禮賢下士,昔日待你我不薄。今日你還汙蔑他身後之名。”
徐南木冷冷道:“孫兄隻看到他待謀士能臣表麵如何,怎麼沒有看到他又是如何對待女子幼童?”
孫作垣一怔,憶起往事,又緩緩道:“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子,也值得你記恨這麼多年?”
當年,樾帝還是皇子時,並不被看好。然而端王卻是所有皇子中才能最為出眾的人選。孫作垣滿腔抱負,正是想一展宏圖之時,於是拜入了端王門下。
平心而論,端王胸懷大誌,善用人才;但也冷酷暴虐,視人命如草芥,視女子為玩物。
他在街上縱馬狂奔,踏傷了一個孩童,丟下了一塊金錠作為補償後便揚長而去;
一次,他強搶一個民女作為自己的妾室,見手下一名幕僚看上便要將她轉送於人,無奈那名女子烈性誓死不從。端王便命仆從將她□□,致使她自殺身亡。
當時他雖有心相勸,不過也到底沒有往心中去,隻是命人將那可憐的女子好生安葬。
主公雖有些小錯誤,但不影響大局。
等端王府覆滅於徐南木之手後,他才知道原來那名女子是徐南木的心上人,徐南木故意接近他投身端王府就是為了替心上人報仇血恨。
孫作垣歎了口氣,接著道:“主公失德,我等作為謀士更應該好生規勸才是,怎麼能在暗地裡下此毒手。”
徐南木冷笑道:“孫兄真是好胸懷,敢情傷不及己身,便可不以為然了。”
孫作垣正想反駁,不料,徐南木接著道:“孫兄以為隻憑我一人之力便可扳倒端王府嗎?”
孫作垣了然於心,不用這叛徒多說。
見孫作垣這一副模樣,徐南木便知他又自以為是了,不由麵露譏諷道:
“與我合力搜集端王罪證,弄垮端王府的人,不是其他的王爺皇子,而是那些你根本沒有放在心上的婢女侍妾們。她們因端王家破人亡,早已對端王心存怨恨多年,忍辱偷生,就是為了看到惡有惡報的一天!”
孫作垣麵露詫異,隨即沉默不語。
他懷疑過當時與端王一起爭奪皇位的樾帝等人,也懷疑過是齊國的細作。隻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是一群後宅中的女子在背後導致了端王的慘敗。
徐南木仔細地凝望著對麵坐著的人,當初的意氣風發已全然不見,如今隻剩下兩鬢斑白,垂垂老矣。
他不禁感歎歲月不饒人,也不想再跟這個固執己見的人再多說些什麼,最後緩緩道:
“若是連最基本的仁慈和憐憫都沒有,這樣一個人又怎麼配得上帝王之位!身為一國之君應具仁愛之心,無論男女老幼,當憐惜天下人。”
徐南木逃離樾國後,本來隻想找個無人知曉的村落,了此殘生。但眼見齊國頒行的一條又一條施仁重民的政令,忍不住還是出仕了。
他也從來沒有隱瞞自己的來曆和過去,所幸他賭對了,齊帝一視同仁,並沒有介意這些過往。才有了今日重獲新生的徐南木。
雖年歲不小了,但他還是想繼續看看,特彆是在齊帝立下皇太女之後,這世間到底會變個什麼模樣……
孫作垣聽到徐南木的話後,臉色有些蒼白,他的心裡明白眼前這個人說的是對的。帝王必須要有仁愛之心。
但又有另一個聲音在叫囂著“成大事者應不拘小節”。隻是犧牲一兩個人換取大業得成,是再劃算不過的了。
孫作垣不管麵上裝作得有多仙風道骨,內心裡依舊是看不起女子的,已根深蒂固多年的思想不是那麼輕易可以改變的。
意見相左的兩人,互看相厭。遂轉過頭去,不再理睬對方。
心中暗自道,時間會證明一切的。誰對誰錯到時自見分曉。
不管是為了心中的理念,還是隻為爭個對錯。他們都不會退讓分毫……
上位的人在交鋒,下邊的人也是硝煙四起,烽火彌漫。
齊樾兩國合作的具體的約定以及利益劃分已經基本上全部都談妥了。隻還需要確定最後的內容,然後正式地蓋璽章印。
今日的滄瀾江雖然正在進行的是一場會盟,但也是一處看不見的戰場。
隨著璽印蓋下,一切塵埃落定。
沈無夜沉聲道:“齊帝陛下,希望我們兩國此次合作愉快,一帆風順。”
齊厭淡淡道:“自然,畢竟也不會太久。”
兩人無聲地交鋒著。
什麼意思他們心中都明白,此次合作不會長久,邯國從來都不是阻礙他們前進步伐的絆腳石。
很快,兩人就要在戰場上真刀真槍地一決高下了。
沈無夜心中惱怒,眼前的人帶給他的威脅實在是過於強烈,一種莫名的危機感讓他十分煩躁。
齊厭移開視線,轉過頭去,將端坐在位子上的小家夥兒抱起坐在懷裡。
坐了這麼久了,腿也應該麻了。
輕輕替小崽崽揉了揉膝蓋,輕聲問道:
“好一點兒了嗎?”
崽崽伸手摟住齊厭的脖子,奶聲奶氣道:
“嗯,不麻了。謝謝耶耶!”
隨即,將小腦袋靠在齊厭的肩膀上。
江風起,發絲舞動,帶來陣陣涼意。
齊厭一手抱著崽崽,一手將身上的披風取下,蓋在崽崽的身上。寬大的龍紋披風將崽崽包裹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外麵隻露出了一張白嫩可愛的小臉蛋,眨巴著一雙圓滾滾的烏黑大眼睛。懶洋洋地窩在齊厭的懷中,笑得燦爛極了……
沈無夜看著齊厭的這一係列熟練地動作,心中有些訝異。
原來他手下的人搜集回來的那些關於齊帝十分疼愛皇太女的傳言都是真的。
起初,他還以為是齊帝故意放出風聲用來迷惑眾人的。
畢竟……
沈無夜眉頭微蹙,看著齊厭身上起了皺褶變得淩亂的衣服,和上麵被小鞋子弄臟而沾著的灰塵。
在他記憶中,
幼年時,父皇一直威嚴肅穆,母妃永遠端莊大方。不管再怎麼疼愛孩子,也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不顧及自身形象地將孩子抱在懷裡。
就算是他,雖然疼愛自己的這一對兒女,但除了知淩和心蓉兩個孩子剛滿周歲時那會兒,現在基本上也不會再把孩子抱在懷中了。特彆是有其他人在場時,更不會對孩子有什麼親昵的舉動。
否則,在他人看來,未免有失莊重。
看著齊帝這麼坦然地樣子,不知為何,他心中竟隱隱有些嫉妒。
沈無夜垂眸,看著被齊厭抱在懷中的孩子。不自覺地麵色和緩……
這樣天真無邪的可愛小臉兒,真是能叫人軟了心腸。
又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孩子時,不禁心下感歎道,齊帝好福氣,有這樣一個女兒……
崽崽裹著厚厚的披風,靜靜地靠在齊厭的肩膀上,濃密的眼睫緩緩垂下,帶了些困意。
齊厭的大手一下一下地輕拍著她的背部,
“還要等一會兒才能結束,累了,就先睡一會兒吧。”
在齊厭溫柔地輕哄中,崽崽慢慢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到了一個新的地方,她確實沒怎麼睡好覺。現在都還有一點兒發困。
不過崽崽知道,今天很重要,作為老大,必須要給耶耶撐場麵,還要防止他被其他壞人給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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