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日徐承廷夫婦二人還能耐心地與這心思各異的幾房人周旋一二,但現下麵對這屋裡一連串的狀況,也委實感到疲憊不堪了。
老夫人也瞧出兒子的不耐,直接發話讓其餘人等各回各屋。
待閒雜人等都退去了,老夫人端坐在椅上,慢拈著手中的佛珠,緩緩問道:
“這府裡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著火了?”
杜雲娘心知老夫人這是在責問她,忙用手帕抹乾了淚水,輕聲回道:
“是兒媳疏漏了。”
侯府中規矩森嚴,對待火燭之事更是嚴謹,今夜這場突發的火災實在是令人感到蹊蹺。
立在一旁的徐承廷開口道:
“兒子已經吩咐底下人前去嚴查了,到底是意外還是歹人作祟,想必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他看了看身旁眼眶濕潤的女人,為她辯解道:
“今日敦哥兒病了,雲娘一直在忙著照顧他,也是脫不了身。”
“敦哥兒病了?”老夫人猛地睜開了雙眼,轉過頭急忙問道。
“現下可還好?怎麼也沒人來通稟一聲?”
她的嫡長孫可不能有事。
見老夫人著急的模樣,徐承廷與杜雲娘立即安慰道:
“母親彆急,大夫已經來看過,隻是著涼了,敦哥兒現在已安穩睡下了。”
聽見自己的寶貝孫子沒事,老夫人總算放心了,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她斜眼看著杜雲娘,想著也不好過多斥責,隻是緩緩道:
“敦哥兒和惠姐兒年紀小不懂事,你這個做母親的可要多看顧一二。”
杜雲娘明白老夫人這是在敲打她,心中隻覺無儘苦澀,她待敦哥兒他們還不夠儘心儘力嗎?但也不敢反駁些什麼,麵上依舊恭敬道:
“兒媳明白,謝母親教誨。”
……
卯時,徐承廷還要上早朝,不能久留。火災的事情要查,敦哥兒那裡也需要人,杜雲娘分身乏術,隻能兩頭來回跑。
如今屋裡由菊嬤嬤等人暫時守著。折騰了一個晚上,此時也不免有些困乏,依靠在桌前睡著了。
床上的小人幽幽地睜開了眼睛,看著頭頂青綠色的帳子。
喝過藥後,熬過了最危險的一晚,此時身上的熱度已經退了,隻是身上還有無力。
見到陪陪平安無事,係統也放心了。不過……
【你竟然敢放火!】
陪陪冷哼了一聲。
【你聽過一個故事嗎?】
係統疑惑:【?】
【從前有一戶人家遭了劫匪,那家人跑出門外求救,嘴裡喊的不是“救命”,而是“著火了”。】
係統:【?】
崽崽又重新閉上眼睛繼續睡覺,也不理它。
當時那種狀況,屋裡屋外都沒有人守著,擺明了是有人想要害她性命。若不反抗,那才真的是在等死了……
她努力撐起身體,找到了燈台旁的火折子,直接將屋子裡的帷幔布簾點燃,然後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靠在樹下等著人來。
事實證明,效果很明顯。
不僅人來的迅速,還很多。
見陪陪還沒有恢複精神,係統也默默閉上了嘴,不再煩她了。
不知睡了多久,耳邊聽到窸窸窣窣的響聲。
床上的小人兒醒了過來。
“錦姐兒!”
床榻邊,美麗端莊的婦人懸淚欲泣。
“好孩子,你總算是醒了。可還有哪裡感到不適?”
陪陪靜靜地看著她,病弱的小臉蛋上一雙烏黑的大眼睛顯得十分明亮。
見女兒不說話,杜雲娘急忙上前道:
“可是身上不舒服?”
陪陪也不回答,掀開被子想要坐起身來。
杜雲娘立刻上前幫忙。嘴裡說道:
“都是為娘不好,才讓歹人鑽了空子,險些害了你的性命。”
杜雲娘想要撫摸女兒的額頭,但是還未觸及,手便“啪!”的一下被打落。
空氣一瞬間靜滯。
杜雲娘怔怔地看著麵前一臉冷色的幼女,又看了看自己被打落的右手。
小娃娃的力道有些大,白皙的手背立刻泛了紅。
“錦姐兒……”杜雲娘低聲喃喃道,眼角的淚水滑落。
女兒這是在怨她了……
她想要解釋道:
“你聽娘說……”
陪陪抬起頭來,看著她問道:
“你是我娘?親娘?”
雖不知何意,杜雲娘含淚點頭道:“是。”
“昨晚你在哪裡?”
“昨晚……”
杜雲娘麵有難色道:“昨晚敦哥兒他病了……”
“喔。”陪陪點了點頭。
眨了眨眼睛,接著問道:
“死了嗎?”
杜雲娘瞬間變了臉色,站起身來向外看了一眼,下人們都立在門外。
“錦姐兒你怎麼能……”
她轉過頭來,眉頭緊蹙,瞧著女兒麵無血色的小臉,終究不忍說什麼重話。輕聲道:
“敦哥兒他是你的兄長,你不能如此不敬。”
“沒死啊?”坐在床上的小人兒並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話有什麼不對。
這話對一個普通的八歲孩子來說是過分了些,但對一個日常以欺負自己三歲妹妹為樂的熊孩子來說就不是了……
什麼小孩子間的打鬨,記憶裡,故意絆倒、帶頭孤立、石子砸頭、推下池塘……
樁樁件件,對一個三歲大的小姑娘來說,都可以稱得上是惡毒了。
這具身體的腿上到現在都還留著被絆倒摔傷的疤痕。
“錦姐兒!”杜雲娘見女兒還沒有意識到錯誤,不由加重了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