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交替之季,霜寒漸重。
屋子裡炭火燒的旺盛,倒是暖和。就是這屋外冷風颼颼的,打在人身上又冷又疼。
杜雲娘麵色有些蒼白,她出來的著急,也沒想到披上披風,此時站在院中的風口處,也不知道是驚的,還是被凍的,整個人像是在風中飄零的小白花一般。
相比之下,很懂得養生保暖的小娃娃把自己裹得跟個圓球似的,出來之前,已經全副武裝完畢。
什麼絨帽、裘襖、手套和暖爐的,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在床上呆久了,也有些無聊,要出來活動活動筋骨……
看著那一雙盯著自己的清澈明亮的眼眸,杜雲娘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中的繡帕。
對待這個女兒,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心裡也明白,自己這些年來對女兒多有疏忽,但是……
杜雲娘心中泛起酸楚,她也是沒有辦法啊。這侯府深宅中,人心難測,更何況她又是以卑微的庶女之身嫁入顯貴之家。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要再三思量,所走的每一步都不得不處處小心,生怕行差踏錯,讓人看了笑話。
自打她嫁進侯府中來,侍奉婆母事事恭謹,服侍夫君體貼溫順,對待妾室寬容大度,處理府裡府外大大小小的各項事宜更是妥善周到。好不容易走到了今日,博得了夫君歡心和婆母的青眼,如今就連娘家的幾個哥哥也不敢再隨意輕慢了她。
杜雲娘隱隱蹙眉,為什麼女兒不能懂事一些……
“錦姐兒,你怎麼能讓下人打自己的奶嬤嬤?”
陪陪看了一眼麵前的人,撇了撇小嘴。輕聲問道:
“這嬤嬤是你選的?”
杜雲娘捏緊了手中的帕子,“……是。”
當初孩子生下來的時候,雖然遺憾不是個兒子,但畢竟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她又怎麼會不上心。於嬤嬤雖然有點小心思,但見識廣做事周到,這些年,她瞧她手腳麻利,也沒有出過什麼大錯。
“哦……”小娃娃一副突然恍然大悟的模樣,
“原來是你要害死我。”
杜雲娘猛地睜大了雙眼,一時又驚又怒,臉色煞白。急忙道:“錦姐兒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菊嬤嬤攙扶著身形顫抖的自家夫人,一臉不讚同地開口道:“哪有當娘的會害自己的孩子!七小姐您這話可真是傷了夫人的心了……”
“難道不是嗎?”
小娃娃睜著一雙天真無辜的大眼睛,像是有些疑惑道:“這人想要害我性命,而她又是你送來照顧我的,換句話說,不就是你想要害死我嗎?”
聽到此處,杜雲娘和菊嬤嬤等人震驚地相互對望了一眼。急忙追問道:
“於嬤嬤想要害你性命?”
瞧著眼前這人激憤的模樣,崽崽眼底滑過一絲諷刺,歪著頭不解道:“你們不知道?”
“我……”杜雲娘看著眼前的女兒,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
“會不會是七小姐你弄錯了?”一旁的菊嬤嬤開口道。
“於嬤嬤照顧你多年,是看著你長大的,這些年來一直老實本分……”
“老實本分?”陪陪打斷了她的話,“她偷我屋裡的東西也算是老實本分?她克扣我每日的吃食也算是老實本分?她趁沒有人在的時候罵我掐我,還威脅恐嚇我不準說出去也算是老實本分!”
說起這些欺負年幼無知的小孩子的事情來,這婦人活該死一萬次都不夠。
有人時,她表現出一副待小姑娘十分周到細心的模樣,無人時,就把小孩子一個人丟在屋裡麵。日常屬於小姑娘的牛乳和糕點,基本上也是進了這人的肚子裡,隨後再跟其他人說是小孩子貪嘴。當然也不是沒有婢女懷疑過,但那個小院子裡她們也做不了什麼主。
這些倒也算還好,但一當這女人不高興了或是受了誰的氣了,就對小姑娘又掐又罵的。過後,還威脅小孩子說,如果她敢偷偷告訴其他人就會有虎姑婆來吃了她。這種威脅對一般開慧了的孩子來說不起什麼作用,但對於年紀尚小又孤獨無助的原身來說很管用。小姑娘很少見到父母,以為沒有人關心她,就算再怎麼害怕也隻能獨自承受。
原身之所以會變得越來越沉默膽怯,這人要占很大一部分原因。
一旁,被打得已快是半昏迷狀態的於嬤嬤聽到小娃娃開口了,一個激靈,猛地清醒了過來。
“夫人!事情不是這樣的!”
她趴在地上對著杜雲娘喊道:“奴婢冤枉啊!”
此時,沒有人再去理會她。
親耳聽見女兒說的話,杜雲娘此時隻感覺到自己像是突然墜入了冰冷的湖中,心底隻剩下無儘的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