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下雪了。”
裹成球的小娃娃坐在門檻前,肉乎乎的小手一邊rua著手中的胖鬆鼠,一邊欣賞著落下來的雪花。
胖球垂著腦袋,看著自己快被擼禿的毛,欲哭無淚。
“你主人走之前說了,下第二場雪的時候就回來了。”
小手從胖球的身上,又揉搓下來了一把毛。
那天塵明下山後,又匆匆趕回來過一趟。素衣被換下,替代的是一身玄紋黑衣,眉宇間也比往日多了幾分淩厲。
他對崽崽說,等再過些日子,就帶她下山去逛燈會看夜市,河口大榕樹下有一家賣炸小魚丸的,溪下有一間鋪子是賣藕粉桂花糖的,味道又香又甜,等他回來後就帶她去吃個遍。
本來,崽崽最討厭等人了。不過,看在小魚丸和桂花糖的份上,暫且留在這裡等一等吧。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臨走時,塵明蹲下身來,輕輕地將小娃娃抱入了懷中。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很奇妙。有人雖相識幾十年但依舊如陌生人一般;而有人在初相遇的那一刻,卻好似分離又重逢。
這山中寂寥,塵明獨自一人。
一院,一景,坐看四季變換。
遇見突然闖進來的小娃娃,打破了山中的寂靜空曠,也消融了他心中一直築起的冰牆。
是孤獨,需要人陪伴?
不,不是。
有些東西說不清,也道不明。
每當麵對這個孩子時,他總是不自覺地軟化了心腸。
夜裡,聽著隔壁房間傳來安穩的呼吸聲,知道小娃娃正睡得酣甜,悄悄地為她蓋好踢歪的被子後,他才會安心地休息。
她喜歡什麼,她不喜歡什麼,他都牢記在了心裡。她挑食,他擔心;她鬨脾氣,他耐心勸哄;無論是她的優點還是缺點,他全部都喜愛包容。
兩人之間的相處自然熟稔,沒有絲毫的生疏客氣。
窗角的白梅開得正好,暗香疏影,香氣撲鼻。
崽崽任由塵明抱著自己。
他身上的味道與以往清清淡淡的草木香味不同,此時帶著各種繁雜的氣味,有鐵器,有泥土,還有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什麼情況下會帶著這些?
崽崽沒興趣去探究。
她還是比較在意他承諾的炸小魚丸和藕粉桂花糖。
塵明再三囑咐崽崽不要離開這裡,不要獨自跑下山去,隨後便與來時相同,步伐匆匆離去。
暗色的夜裡,似是風過,樹葉微微顫動。
崽崽聽到,隨塵明一起離開的,不止一人。
這些日子,
想著小魚丸和桂花糖,崽崽乖乖地待在山上,玩著胖球,哪裡都沒有去。
塵明不在的時候,每日的餐食都有小沙彌專程送來。
起初,望著眼前幾盤子的素色,崽崽靜靜地抬起頭,悄悄捏緊了拳頭,看了看小和尚憨厚樸實的麵容,終是把想要發的脾氣又給憋回去了。
忍住,忍住。
她是個講道理的好崽崽,不能無理取鬨,不能欺負吃素的和尚……
待送餐的小和尚走後,崽崽跑到了院子裡。
小院前有一棵高大的鬆樹,比屋頂還要高出不少,冬日裡也枝葉茂密,上麵還覆蓋著一層白雪。
崽崽仰起腦袋,對著大鬆樹說道:“我要吃肉!”
許願嗎?
胖球站在院子裡的石桌上,拖著毛茸茸的大尾巴,它歪著頭看著崽崽,豆大的黑眼睛裡滿是疑惑。
有用嗎?
有用的。
第二天以及後麵的日子裡,小沙彌依舊每餐送來幾道新鮮的素食。
但不知何時,屋子裡的桌案上總會突然出現一個食盒。
裡麵有時盛放著熱氣騰騰的燒雞腿、有時放著的是一道糖醋魚、咕嚕肉……或是其它什麼的肉食。
見此,胖球驚呆了!
豆大的黑眼睛是鋥亮鋥亮的。
於是,拖著圓滾滾的身子,它開始行動了。
胖鬆鼠學著陪陪的樣子,站在大樹下,奮力地擺動著兩隻小短手,“吱吱!吱吱!”不停地叫著。
鬆果!栗子!花生!榛子!
它都要!
然後……
沒有然後了。
胖球在大樹下蹦噠了許久,“吱吱”叫得嗓子都啞了,但隻有颼颼的冷風撩動它的毛發。
它憤怒了!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如果有懂鬆鼠語的,此時可以翻譯成一溜兒臟話。
而此刻,藏在樹上的影衛很無奈。
他開始反思自己的術業不精。
不僅一個幾歲大的小娃娃隨隨便便就發現了他藏在哪裡,現在竟然連一隻鬆鼠都能發現他的藏身之處了!
不該!
實在不該!
隱匿行蹤是一名影衛最基本的專業素養,現在……
身為暗字營排名第一的影衛竟然連藏匿自己的蹤跡都做不到,恥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