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幾個不值錢的臭丫頭片子,生下來就是浪費糧食,掐死了也就掐死了,這算什麼罪過!”
“俺們家的丫頭全是一生下來就扔尿桶裡給溺死了,咱家奶奶是這麼做,咱婆婆也是這麼做的,到了俺這裡,繼續這麼做又有什麼錯!”
“就是,就是。”
聽著這些人嘴裡的歪理,公堂之上的官員忍不住抹了把冷汗,其實他心裡也感到犯難,這積年累月形成的風氣不是那麼好糾正的。
但是他已經接到了來自皇城裡的命令,誓要整頓這股殺女嬰的不良風氣,就拿這些人先開刀。最後,頂著各個宗族的壓力,新來的官員還是將這些人該判死刑的判了死刑。
那天,聽完審以後,陪陪的心裡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緩過來。
從第一個小世界裡,她就知道,在這世間生為女兒身,會遇到許許多多的不公平。
起初,她懵懵懂懂地不明白。
為什麼那些朝臣們三天兩頭地催促耶耶充盈後宮誕育子嗣?
為什麼那些官員在聽到耶耶宣布冊封她為皇太女後,一個個的跟天塌下來似地爭相勸諫?
為什麼原本那些看見她和藹可親的笑臉在得知她被立為皇太女後會突然變得那麼奇怪?
還有很多很多,崽崽弄不明白的地方。
男孩跟女孩有什麼區彆嗎?
為什麼可以立男孩為儲君,就不可以立女孩呢?
男兒身可以當皇帝,女兒身就不可以嗎?
崽崽不服氣。
在審訊結束後,阿青也沉默了許久不說話。她年幼時就是被自己那些所謂的家人給賣掉的。
阿青一直記得,母親抱著弟弟站在窗前,就那樣神色平靜地看著她被人牙子拖走,那輕哄著男童今晚有白米粥喝的溫柔聲音,如同匕首一般狠狠地刺進了她的心裡。
原來她以為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心底的傷口應該早就長好了,但是沒有,它被反複撕裂,永遠也不會愈合。
見過這世間的種種不平。
崽崽明白,人心是醜陋的。
身體上的疾病容易治,思想上的病態想要治愈卻是難上加難。
從前,她掌權的時候,有不少人在背地裡譏罵她,小小年紀,手段狠辣。
當時,她隻是笑了笑。然後,把這些人關進了牢房裡改造。
無能者的狂怒罷了。
權勢是個好東西,就像現在,我能把你關起來,但是你依舊無法改變我的任何決定。
權勢能改變許多事情。
反正去大牢裡蹲過的那些人,出來後不敢再多議論她半個字。
現在權力在她的手上,她可以下很多命令。比如,讓那些罵她的人閉嘴;
再比如,讓那些剛出生的女嬰活下來的機會變得更大。
重罰酷刑沒有什麼不好,隻有剜去已經腐爛的肉,才能長出新的皮肉。
就算這群人現在不服氣,在重罰下,行事之前也得掂量一下輕重,看看這後果自己是否承擔的起。
此時的麵服心不服,不要緊。
時間會見證一切。
爛的會死去,新的種子終會發芽。
……
小院子被打掃過後,阿青和崽崽就在這裡住下了。
有時,隔壁蘇娘子的兒子懷哥兒會跑過來找崽崽一起玩兒,主要是想要再看看那隻喜歡吃泥巴的肥鬆鼠。
在他第三次拿來一籃子泥巴喂胖球無果後,終於明白,肥鬆鼠不喜歡吃泥巴,它也不是靠吃泥巴才長這麼胖的。
可喜可賀,胖球終於擺脫了被人追著喂泥巴的日子。
崽崽跟懷哥兒玩了幾次過家家的遊戲後,便覺得沒意思了,最近兩小孩兒找到了新的樂趣。
捏泥巴。
那一下午,崽崽和懷哥兒拿水和泥巴,捏了十幾個泥鬆鼠,衣服胸前和衣袖處全是泥巴印子。
崽崽是個愛乾淨的大孩子了,當然不會把濕泥巴弄到了臉上。
但是,懷哥兒畢竟才隻是個四歲大的小男孩。或許是往日被他娘拘束得狠了,乍然釋放出了天性,發現了玩泥巴的樂趣,除了手上,一張小臉上左一道右一道的敷的全是泥巴。
過來找自家小主子的薌兒見到了一個臟兮兮的泥巴男孩,差點沒認出來。得知眼前的人確實是她要找的懷哥兒後,一臉驚嚇地趕緊將人給帶走了。
那天,聽著隔壁男孩的哭聲,崽崽吃完了阿青做的一整盤紅燒雞腿。
然後,
接下來的好幾天,崽崽都沒有看見過懷哥兒了。
雖然他話癆得有些煩人,但還算是個可愛的小夥伴。
崽崽悄悄地爬上了院子前的那棵大棗樹,站在大樹枝乾上,看見了隔壁的院子。
院子中,那個叫“薌兒”的姑娘正在打水做飯,蘇娘子坐在石桌旁刺繡,她時不時抬起頭,望著側屋的方向。
開著的窗前,懷哥兒端正地坐在書桌前,小手握著筆,練著字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