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灰色的大眾麵包車正行駛在馬路上。
隔著玻璃,車窗外的景物不斷地往後倒退,一閃而過。
“咕——咕咕——”
身材魁梧的漢子正擠眉弄眼地做些鬼臉,滿是滄桑的臉頰與此時的趣味表情極為不符。
旁邊坐著的人嫌棄地一把推開他,沒好氣道:“乾嘛呢?”
“你當這是擱你家逗雞呢?”
“在手裡放點兒穀子,吆喝幾聲,就自動追著你來了?”
穿著黑色長袖衫的男子瞟了他一眼,“難怪人家小娃娃不理你,這要擱咱,咱也不稀得理你。”
“嘿!瞧我這爆脾氣,”
朱大柱正想辦法逗小娃娃樂呢,結果突然被人給打斷,他看了推他一把的人,隔壁村一塊兒長大的冤家對頭,嘴上也嫌棄得不行道:
“二水子,你也逢說我,瞧瞧你那黑樹皮似的模樣兒,這擱我,我還不樂意逗你呢?”
“哈哈——哈哈——”
麵包車內的人聽到這兩人鬥嘴,不由得起哄笑道。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王寬路轉過來,笑罵道:
“從上車到現在都吵了一路了,還不消停。你們這兩個大老粗還是互相逗吧,一臉胡子拉碴的模樣兒,可彆把人家小娃娃給嚇哭了——”
駕駛座的年輕人看著車內後視鏡裡的幾人,附和著玩笑道:
“路哥這話說的有道理,朱哥,水哥,還是你倆自個兒玩吧,人小娃娃經不起你們這麼嚇——”
林非看著眼前這一幅場景,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弧度,他低下頭,看著懷中抱著的小娃娃,將外麵裹著的包被又掖了幾下。
而作為話題當事人崽崽,對於周圍的聲音一點兒也不感興趣,此刻正懶懶地打著小哈欠。
一大早她就被林非收拾東西的聲音給吵醒了。
最近天亮得晚,崽崽被林非背在背上出門時,外麵還是烏漆嘛黑一片。
林非一手提著包,一手拿著手電筒照路,背上還用包被綁著一個小娃娃。
王寬路的麵包車停在鎮上,說好的今天早上九點半出發。
山路難走,到鎮上要花費不少時間,林非背著崽崽一早便出了門。
天寒,尤其是這個時間段,太陽還沒升起,風冷,露水重。
林非給崽崽裡裡外外穿了三層小衣服,外麵還裹著繈褓和小被子。
王寬路還要帶三個人,有些是其它村子的,有些是住在縣裡的,一路上,人也都陸陸續續上車了。
起先,看到抱著孩子坐在後座的林非,上車後的幾人都愣了一下。
得知他準備帶著還在吃奶的孩子一起進城去打工,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朱大柱和朱二水等人看著眼前身形單薄的青年,心中很是同情。
看到他懷中粉嘟嘟的小娃娃,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留在家中的幾個年幼的孩子,一時更是感慨萬千。
特彆是朱大柱,他家的小兒子才剛剛滿月,作為新上任的老父親,正是舍不得的時候。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他爹走的早,老娘身體不好,這看病吃藥得花錢;兒子將來上學讀書也要花錢,養一個孩子不是那麼容易的;還有家裡的老房子幾十年了,也該修一修了……
這上有老下有小,全部都指望著他,他得賺錢啊!
如今他走了,家裡剛滿月的孩子和身體不好的老娘都隻能交給媳婦一個人照顧了,也不知道娟兒她忙不忙得過來。
一想起這些來,朱大柱就連連歎氣,也沒心情再跟二水子鬨了。
注意到小娃娃正在打哈欠,作為有經驗的老父親,朱大柱明白,小娃娃這怕是累了,想睡覺了。
這一路顛簸搖晃的,大人也遭不住,更何況是小孩子呢……
“噓——”朱大柱比著手指,對著朱二水等人輕聲說道:
“孩子困了,要睡覺了,都小聲點兒。”
林非也注意到崽崽半眯著的眼睛,調整了一下坐姿,想讓小娃娃睡得更舒服一點兒。
車裡的人都不說話了,看著小娃娃的睡著的模樣,笑了。
正好,他們一大早就起來收拾東西趕路的,也覺得有些累了。
王寬路轉過頭,對著駕駛座上正在開車的趙強輕聲說道:
“你再開一個小時,我一會兒來替你,咱們換著開,你也趁機休息會兒……”
趙強搖了搖頭,趕忙說道:“不用,路哥,就讓我一直開吧,我行的。”
“小聲點兒。”
趙強立刻壓低了聲音說道:“真沒事兒,哥,就讓我來開吧,我不困。再說,這哪有讓老板自己親自開車的道理?”
“這不是說誰是老板的事兒,這車上沒彆人兒,也找不出其他人來了,就咱倆會開車。小趙,我跟你說,”
王寬路說著說著,煙癮就犯了,他習慣性地從褲兜裡摸出一盒煙,想抽一根,想起什麼,看了後座一眼,又給揣了回去。
算了,為了孩子,忍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