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萊爾手指的方向恰是穿過了載著海加爾的兩節車廂,再路過一個餐車後的位置。
剛才葉瑟薇巧妙化解了海加爾和特納兩邊一觸即發的激烈局麵,這會兒大家冷靜下來,也都回過了神,在嘲笑特納們的同時,也在反省自己的衝動和些許愚蠢。看到葉瑟薇這樣穿行過去,大家都露出了頗為冰釋前嫌的友好笑容,還有不少人和她打招呼。
葉瑟薇其實不是那種特彆容易交朋友的性格,尤其是之前大家一邊羨慕她身上高得離譜的幸運值,一邊忍不住地溢出了點兒酸。
其實並非不可理解,所有三級戰士除了她都是真拳實戰流血流汗地打上來的,就算是其他的六級戰士們,參考的第一要素也是殺墮落哥布林的超凡榜單戰力排名,那可都是刀口舔血實打實拚出來的戰績!
雖然奧特先生說的無可反駁,大家心底也都知道幸運值這個玩意兒有多重要,但酸氣這東西,就很難控製。
交朋友講眼緣,你酸過我,之後再來誇我,之後也隻是無冤無仇的泛泛之交罷了,交心那是絕不可能的。
葉瑟薇尤其是這樣。
所以這幾天雖然大家的名字她也都能叫上來了,甚至還知道了好幾個人之間暗潮湧動的複雜八卦,一起吃了不少亂七八糟的瓜,但能讓她駐足聊一會兒的人,依然是無。
她就這樣一路穿行過去,帶著點兒驚訝地和大家打著招呼,還抖了兩個機靈,終於走到了餐車這一節車廂,悄然鬆了口氣。
雖然也算不上是真的社恐,但是社交有時候是真的煩。
葉瑟薇抬手捏了捏眉心,眼角突然滑過了一道熟悉的色彩。
是拉斐爾教授墨綠色的半長發。
葉瑟薇猛地抬頭,果然看到了拉斐爾教授的背影。她還挺確定自己沒有認錯人的,如果是其他人,她還沒這麼篤定,但是因為上幼崽飼養課,拉斐爾教授經常轉過身去寫板書,她簡直對他的背影不能再熟悉。
不過那頭墨綠色的長發上並沒有白色毛茸茸的狼耳出現,大約是被他掩去了。
——狼人的存在其實並不是秘密,葉瑟薇猜想,他之所以這樣,大約是因為他本來就足夠引人注目了,如果再冒一對漂亮耳朵,說不定會吸引到不必要的關注。
畢竟無論是從氣質還是外貌角度來說,拉斐爾教授都與傳統意義、或者說大家普遍認知中的狼人相去甚遠。
出門在外,還是要注意一下的。
又或者說,可能是刻意在躲避什麼。
不過這麼想就有點陰謀論了,葉瑟薇飛快斂去了自己亂七八糟的猜想。
拉斐爾教授距離她有整整一截車廂的距離,葉瑟薇在車廂頭,拉斐爾教授在車廂尾,短暫一瞥後,她看到他端著咖啡走進了下一節車廂。
他身影消失的同時,葉瑟薇覺得自己的魔法意識仿佛被輕輕撥動了一下。
她頓時意識到,拉斐爾剛剛必定是穿過了一扇魔法界門。
這位溫柔的狼人教授既然能在學校辦公室的門上開一扇去夜色濕地的門,那麼完全有可能在火車上也如出一轍地來一下。
葉瑟薇生怕那扇門在拉斐爾教授進去以後,就會禁止旁人進入,身體比喊聲更快一步地一路奔跑滑行衝上前。
卻也還是慢了一步。
慣性讓她刹車不及,直接衝進了下一節車廂。
魔法意識被觸動的感覺再次傳來,很顯然,門並沒有關閉,她成功地進來了。
她站在了一小片花團錦簇的叢林之中,很有拉斐爾教授那間花房辦公室的特點,她還沒來得及再仔細打量周圍,就有男人的交談聲傳了出來。
葉瑟薇下意識猛地蹲了下去。
“你現在這樣太虛弱了。”拉斐爾教授的語調是一貫的淡淡,而這份淡淡中又有一些仿佛是他與生俱來一般都溫柔,隻是這樣的溫柔中帶著明顯的克製和疏離:“你不該離開海加爾的。”
一聲嗤笑。
“不覺得很有趣嗎?”男聲帶著散漫的笑意:“你給她的破書單裡麵好巧不巧有一本召喚陣,他改了陣法,差點脫困。想必他做夢也想不到,他選中的人身上帶著我的東西。到頭來,他也不過是為我做了嫁衣。”
拉斐爾教授沉默片刻:“你要脫困的條件非常苛刻。要無光之夜,要所有封印你的龍喉花瓣都因為阻擋了致命一擊而碎裂,要召喚過一次神祇卻失敗的召喚陣染血。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上一個拉斐爾的句子是問句,但這一句回應卻換了個無辜又聳肩的口氣。他到嘴邊的話語突然頓了頓,若有所思地向著一側看了一眼,卻並沒有看到什麼人影,於是他突得又笑了一聲:“可能這就是命運吧。”
“……可你到底是被召喚出來的。”拉斐爾的聲音倏然斂去了其中的淡淡,變得凝重起來:“而召喚的本質是魔法源力的供給和支撐。你的大部分力量都因為召喚人的弱小而被封印,不僅如此,你現在完全是靠著自己殘存的魔法源力支撐著,你為什麼不告訴她呢?”
“嗯?我要告訴她什麼?”
“當然是——”拉斐爾深吸了一口氣,他再好的脾氣也被對方這樣漫不經心事不關己一般的態度激怒了,有重重地一拍桌子的聲音傳來,緊接而來的是拉斐爾的怒意:“當然是你隻要離開她超過一百米就會身如刀割,超過一天便會如墜魔獄!”
聽到這裡,葉瑟薇已經愣住了。
其實在她聽到第一聲嗤笑的時候,就知道了,和拉斐爾教授對話的,正是墨菲斯。
如果說一開始她聽得雲裡霧裡的話,到了所謂“脫困條件”那裡的時候,就已經足以她反應過來什麼了。
好巧不巧,她正好看了一眼,所以記得很清楚。
她去殺尼達姆的那一天,是朔月,也就是所謂的“無光之夜”。
墨菲斯扔給她的那朵花是棺材花,第一片花瓣抵擋了貝萊爾的一握,第二片抵擋了尼達姆的攻擊,第三片則是在第一次召喚失敗的時候消失,最後一片則是在與尼達姆的戰鬥中碎裂。
她在口袋裡召喚陣掉落在地的時候,無意中按了上去,而那個時候,她全身都是血,掌心自然無可避免。
所以……他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她的召喚陣被改過?什麼時候?為什麼會被改?
而她第一次召喚失敗,是因為召喚到了……神祇?而墨菲斯的棺材花就是因為抵擋了這次神祇召喚而破碎的?
葉瑟薇的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她的疑問太多,卻又在聽到了後半段對話的時候,倏然停頓。
——“隻要離開她超過一百米就會身如刀割,超過一天便會如墜魔獄。”
她蹲在地上,看不到被灌木和花草擋住的前方到底是什麼場景,自然也不知道隨意地靠坐在花草中沙發上的黑發男人看向了她藏身的地方,還給了聲音包含了怒意、臉上卻麵無表情的拉斐爾教授一個鼓勵的眼神。
葉瑟薇被連續而來的信息量震住,還沒來得及細品這句話的意思,就聽到墨菲斯無所謂地“哦”了一聲:“所以呢?”
“你是放不下身段去找她還是什麼?”拉斐爾一拍桌子:“可是你們明明都締結了命運召喚的契約,隻要連續默念三遍對方的名字,就可以直接請求和對方對話了啊!”